有些精…… “抄完了?”有人正浮想联翩,沉浸在“不文弱,还有些精壮”这类词汇中时,忽然听到岑远的声音。 涟卿回神,兀得脸色红透,然后迅速低头,“抄完了。” 就似做坏事被人抓到现行一样。 他起身,窸窣的衣裳摩挲声响起,而后行至她跟前,拿起她手中的册子仔细看着。 涟卿没吱声,只要不抬头,应当就看不到她眼下的脸色。 陈修远看了看册子,又看了看她,温声道,“方才在做什么?” “抄书。”她淡声。 “抄完了之后呢?”他又看了她一眼。 涟卿:“……” 涟卿坚持,“才抄完。” “哦。”他将手中的册子放下,她以为蒙混过关了,又听到他的声音平静道,“墨迹干得真快。” 涟卿:“……” 她就不应当在聪明人面前撒谎,还要用另一个慌来圆,涟卿硬着头皮道,“我在想昨日早朝上,兵部侍郎邵老大人告老还乡一事。” “邵泽志,邵老大人?”岑远驻足。 涟卿颔首,心中心虚,蒙混过关了…… 为了做得更像些,涟卿抬眸看他,“太傅知道邵老大人??” 岑远一眼看到她脸颊上的绯红,微微顿了顿,但见她自己没察觉,他没戳穿,“听过,但不熟悉。” 他上前,示意她从案几上抽了纸张出来。 涟卿照做。 他俯身,修长的指尖在纸张上轻轻点了点,“邵泽志的关系网,画出来,朝中的,军中的,还有世家的。” 涟卿懵懵看他:“……” 他也看她,低声道,“这个不画出来,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告老还乡了,还是依然在朝中?” 涟卿原本是为了糊弄他的,眼下才忽然觉得,好像又进入另一堂课了。 涟卿如实道,“我知晓的不多。” “知道多少,画多少。” 涟卿提笔,也认真专注,她在京中只有数月,早前的事也没印象了,这数月来同邵泽志邵老大人接触的时间有,但不多。 等画完,真的只有寥寥几笔。 不需要岑远开口,她自己也会意,兵部侍郎算是要职,她一个东宫,对一个兵部侍郎的生平和关系知晓得都太少了。 她也真的画不出来了,抬眸看向岑远,“……” 他看了看她,没有勉强或为难,轻声道,“后日的功课,大后日我要看。” 涟卿轻嗯一声。 明日再休沐一日,后日就会早朝,等早朝结束,她就能寻不少人问起邵老大人的事。正好在节骨眼儿上,她多问几声也不算突兀。 虽然岑远没有再提她对邵泽志邵老大人近乎一无所知的事,但还是轻声,“东宫也好,天子也好,要比旁人更清楚如何御下,殿下连他在朝中,军中,世家中的关系都捋不清楚,如何御下?” 涟卿微怔。 他又看了她一眼,最后沉声道,“这样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仿佛还是岑远第一次…… 涟卿愣住。 他也低头,放下那张纸页,“万事开头难,但也始于足下,不急。” 涟卿其实有感觉,从昨日在湖心亭那处见过魏相起,岑远就有些不一样,她也说不好的不一样…… “我知道了。”她抬眸看他。 “继续。”他移开目光。 涟卿也继续道,“还有辇东军粮之事,辇东一带是产粮之地,西秦东边的粮食大都产自辇东,走鲁广粮马道运送。但自今春起,鲁广一带的河流改道,早前的粮马道被河流数次切断,运送极其不便,还会大量绕路,兵部和工部在此事上争执不休。眼下虽是夏日,但今冬的粮食和物资已经需要往边关运送,兵部早就火急火燎,但对工部来讲,正值盛夏,旱的地方旱,洪涝的地方洪涝,民生才是大事。双方在早朝上争执不休,再加上邵老大人此时告老还乡,就像点燃了导火索……” 涟卿说完,抬眸看他,“这样的事都吵了好几日了,但每日都还在吵。” 岑远也看她,“吵是对的,这么大一个朝堂,每个人都要各司其中,兵部有兵部的本职,工部有工部的要务,如果都不管自己的事,而是先迁就对方,殿下才是该考虑,他们背后有没有猫腻……” 涟卿顿住,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那这样的情况应当怎么做?” 岑远凑近,“朝堂就如轮.盘,轮.盘上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轮.盘才能转动起来,但在转动轮.盘的时候,要有人调整方向,把控大局。” 涟卿眼前一亮,“老师(魏相)?” 岑远颔首,“魏相近来在忙什么?” 涟卿应道,“还是上次说的,栩城旱灾之事,户部处置不妥,户部一干人等都被罢免,老师在主理此事。” 岑远笑道,“那就对了,粮马道的运输眼下只是不便,但还没有中断,兵部吵得厉害,是因为趋利避害,一来可能真的会涉及到粮草不及时,但哪年的物资不会出纰漏?总有人满意,有人不满意,各地驻军的封疆大吏哪年不同兵部吵。兵部自己疲于应对,还不如眼下就摆出强硬姿态,到时候真有事,兵部就能将自己摘出去,别说是兵部的事,兵部当时在朝堂上闹得多凶,朝中都有目共睹的,兵部也是站在各地驻军一处,殿下想,是不是闹心的事就少了很多了?” 涟卿心中:“……” 岑远继续,“所以殿下,朝中之事不仅要分轻重缓急,也要看各自背后的目的。魏相他很清楚,眼下户部的事牵连甚广,影响也很大,是首要的大事,所以魏相的精力在户部和栩城旱灾一事上。兵部要闹,就让他们闹,殿下明白了吗?” 涟卿轻嗯一声。 岑远凑近,“真明白了,那殿下告诉我,工部为什么要闹?” 涟卿:“……” 涟卿尝试着开口。 …… 时间一点点过去,但一事接着一事,有时是由事及人,有时是有人及事,午后至黄昏都好似弹指一瞬,不经意就至苑中各处掌灯了。 时间过得好快,像是分毫都未觉察。 但其实,又很充实。 以前她总觉得在东宫的时间很长,也难熬,但同岑远在一处,仿佛说几件朝中之事就过了。 “殿下,太傅,药童来换药了。”柯度入内。 岑远也看向她,“今日就到这里吧。” “哦。”涟卿会意。 岑远在书斋,就不舍近求远回屋中,就在书斋二楼的阁楼处换药。涟卿起身的时候,药童已经从药箱中拿了纱布绷带和药膏,同岑远一道上了阁楼。 涟卿其实很想去看他到底伤得重不重,但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去的好。 等临到书斋门口时,还是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