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并未看轻标儿。今日,父亲就会将此番博弈告诉标儿。父亲只是以此事,询问季先生的选择而已,和标儿无关。” 季仁寿冷笑:“询问老夫是否会投奔朱元璋?朱升还真是看得起我!” 朱异叹气,道:“父亲本来不想把这件事挑明,才会用这种方法。先生心中既然,为何要说出来?默契解决不好吗?何况正如父亲所说,他和刘伯温的事,先生本就不该掺和。” 季仁寿沉着脸,半晌不语。现场陷入难熬的寂静。 陈英使劲转动脑子,再次勉强抓到了一点头绪。 朱先生做这些事,本是直说太伤感情,也太不给季先生面子。所以他才多此一举,用旁人可能不会察觉的小动作,告诉季先生他的想法,并让季先生做出选择。 但季先生好像脾气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好,直接当着外人的面质问。 尴尬了。 陈英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在这里,不该卷入文人之间的钩心斗角。 而且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钩心斗角的!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半晌,季仁寿率先开口,对陈英道:“标儿是应天小学的小先生,也是应天小学这个书院的院长,是吗?” 陈英点头:“是的。” 季仁寿道:“应天小学这几日都有开学?” 陈英道:“当然。再忙也不能耽误学习。” 季仁寿道:“小学可缺经义先生?我白白住在陈家,颇有些不安。愿意为小学讲课几日,充当住资。” 陈英本想说不用,但他听到朱异的叹气声,抓到了一点什么,立刻道:“先生客气了!先生这样的大儒能在小学授课,令小学蓬荜生辉!先生是只给小学生们授课,还是需要我们开放小学校,让应天人来求学?” 季仁寿道:“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改个名字,只和小学生授课。” 陈英道:“好,我立刻安排!” 朱异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道:“我可以继续听课吗?” 季仁寿骂道:“滚!” 朱异沮丧。 爹啊,你可害苦孩儿了。 …… “虽我对朱升并不了解,但从主公为我搜集的朱升生平信息,我可看出,他是个做事喜欢绕弯子的人。”刘基得意扬扬道,“我师兄又是一个面冷心热,看似平和、实则性情激烈之人。师兄最厌恶人使些小手段。师兄可不会认为那是委婉,只认为那是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 朱元璋摸着胡茬道:“伯温的意思是,朱升会使手段委婉试探你师兄,而你师兄厌恶这样委婉的手段,反而会被朱升激起斗志?” 刘基点头:“这便是激将法。若运气好,朱升被师兄的名声和外貌迷惑,以为师兄是一个绵里藏针的温和君子,恐怕会吃大亏。那时,师兄即使不为大帅出仕,也可能留在应天,成为大帅第二个半隐士的谋士。” 朱元璋先开心地点头,夸赞刘基对人心的把控真厉害。 然后,老朱非常耿直地实话实说道:“伯温,你现在使的是不是就是季先生最厌恶的小手段?” 刘基刘伯温:“……” 宋濂用袖子掩着嘴,放肆大笑道:“主公,你这可说得太对了。在伯温归隐田园之前,伯温绝对是季山甫最讨厌的同门。” 刘基拂袖,恶狠狠道:“怎么?主公看不上我这点阴谋诡计?” 朱元璋挠头:“不是看不起。我只是想,季先生是伯温的师兄,肯定和伯温一样聪明。他是不是能看透伯温的计谋,虽入局,但是等你回去后,和你断绝师兄弟关系?” 朱元璋说着,乐道:“说不定真的会!” 刘基不敢置信地看着露出看乐子笑容的朱元璋:“主公,我为你出谋划策,你居然想看我笑话?” 朱元璋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哈哈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只是提醒你,想个办法讨好你师兄!” 刘基深呼吸,咬牙切齿:“谢谢主公关心?” 宋濂笑得前俯后仰,大文人的形象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这时候,李善长抱着一摞文书,面色黝黑地一脚踹开他们暂住的房屋的门,咆哮道:“你们抛下公务,在此躲懒,还笑得这么大声?!你们是不是想气死我?!我也不干了!!” 朱元璋和宋濂的笑声戛然而止,刘基也赶紧堆起满脸讨好,频频拱手作揖。 “百室,别生气,我们也有正事,真的有正事,不是在躲懒。” “百室,放轻松,深呼吸,别气,我立刻帮你一起处理文书!” “李先生,相信我!我们没有抛下你一个人工作!” 李善长咆哮:“我信你们个鬼!” 说完,他把文书一丢,撸起袖子,一个人追打三个人,连朱元璋都抱头鼠窜,不敢还手。 守门的朱元璋亲兵,那是不敢听也不敢看,全当自己是瞎子聋子。 造孽啊! …… 陈标叼着一串冰糖葫芦批改文书中,闻言抬起头,取下冰糖葫芦:“这样啊,朱先生为何要逼迫季先生做选择?季先生恐怕会生气。” 朱升帮陈标擦掉嘴角的糖渍,语带讽刺道:“刘基刘伯温以为自己算尽人心,算无遗策。以我和季仁寿的性子,恐怕会起冲突,激将季仁寿入局。我只是看在同为大帅幕僚的份上,帮他一帮而已。” 陈标眨了眨眼,实话实说道:“朱先生,你和伯温先生都有点可怕。” 朱升失笑:“阴谋小道,有什么可怕?标儿,可怕的是光明正大、避无可避的阳谋。” 陈标道:“阳谋可怕,阴谋也可怕。一个知道还着道,一个不知道而着道,只论结果,都一样。” 他咬下一颗糖山楂,又酸又甜眉头直皱。 咽下糖山楂后,陈标继续道:“或许季先生知道你们俩都在套路他,才被激将成功。” “套路?”朱升品着这个词,笑道,“说不定。那他要如何破局?” 陈标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着吃光的糖葫芦。 他快到换牙的年龄,总感觉牙齿随时都可能松动,不敢吃太酸太甜的零食,隔很多天才奖励自己一串糖葫芦。 陈标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葫芦签子,看得朱升都忍不住想再给他拿一串了。 不过陈标很有自制力。许多人都心疼他,想要让陈标再吃一点零食,陈标一直都拒绝。 把糖葫芦签子丢到垃圾篓里后,陈标才继续道:“或许季先生并不是想破局,而是顺势入局呢?朱先生,我今天想去小学授课。” 朱升叹了口气,道:“去吧,我留在这里。” 朱升摸了摸陈标的脑袋,道:“可以多玩一会儿再回来。你还小,不该如此劳累。” 陈标笑道:“谢谢朱先生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