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荡、惶恐不安,别说临摹了,哪怕画出个初具形状的东西都是难的。 所以无论苏折最后画出的是什么,他能从提笔画到搁笔一气呵成,就已经是超越了百分之九十的新人。 难怪徐云麒方才越看越喜,越瞧越爱,哪怕画风那么抽象模糊都没有糊他的眼,扫他的兴。 原来画出什么不是关键。 坚持到最后还醒着才是。 苏折表面欢喜不迭,心中却实在充满了疑惑,心想这魔尊当初难道竟真是画轴山的一幅画么? “我听说画祖早已隐世遁居,那这画中之龙如今身在何处呢?莫非如今还在一副画中栖息?” 如果魔尊本体正是画龙,那他是如何从画里出来并化作人形的? 祖宗一般的画龙逃出,这画祖难道会没有发现?画轴山就没什么反应?还是当年确实发生了什么难以言说之事? 苏折心中种种谜团像飞舞的云絮似的,徐云麒却只是露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你若想知道更多,等到参加了入选大典,上了七居士的道课,岂不一切分明?” 这……算是挖坑不填?还是直钩钓鱼? 苏折笑着把骂娘的话吞了回去,接着便和徐云麒看了看接下来的画作,半真半假地露了适时的惊艳、赞叹,旁敲侧击地问着画中之龙的问题,可每次都被徐云麒巧妙地避了过去、引到了别的方向。 倒是千万里之外的墨极殿里,行幽和三大妖官瞧了这上下画作风景,懂欣赏的略欣赏几分,不懂的是干瞪眼死努嘴,也挤不出多少文风雅趣来,唯独一个慕容偶感觉到了这画中之龙的不同寻常,意识到苏折似乎对这个话题格外地看重,又联想到了行幽之前所说所提醒的种种,忍不住转过身,看向自己的上司。 “魔尊……敢问这画中吞吐时线的神龙,可与尊上有何等渊源……?” 他这话问得倒是大胆无比,只是行幽斜眼一瞅,直接了当地问:“你是想问,这画中之龙是否就是本尊的前身吧?” 若是苏折在这儿,就敢大胆接“是”。 可偏偏是慕容偶,他不敢。 既不敢,便也低头顺目、拱手作揖道:“属下不敢问,魔尊也不必答。” 行幽冷笑一声:“你装懦卖怯,不想听回答,本尊却偏偏想给你个回答了。” 说完,一句心声直接被他送入了慕容偶的脑海之中,直激得他面上神情数度变幻,如霓虹似走灯,最终那股子震惊与顿悟,也没有完全褪去,而是持续在他两颊徘徊。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可惜那句解答疑惑的心声,陈小睡和孟光摇也没有听到。 而在苏折参观完画室之后,被安排在靠近山门的小院住了一宿,当夜无大事,他索性关了直播闷头睡了一晚,紧接着第二日晨光如温光暖阳似的没入房门,他一开门,见到的就是传召的弟子,要去参加什么入选大典。 大典之前,有弟子专门奉上青丝绿绸状的道衣,袖角上有几点青竹松柏的花纹栩栩如生,笔触鲜明,犹如点勾指抹,又佩了一袭青白玉的腰带,其中间杂画轴山七居士的仙人雕像。虽说不如那三阶四阶的弟子华贵,但这一身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已是贵重无匹。 苏折这样一穿,虽无任何修为,可还是一身仙风清气自然溢出,可见人靠衣、仙靠装,气度自然上来。 大典之前,他特意捻了捻头顶的“隐簪”,算是启动了直播程序。而由着接引弟子一路引他到了大典之上,他还瞧见了同样装扮的冯灵犀、宣家姐弟、柳添与于散,甚至还在伤势恢复期的叶清敏,他身上满是药味儿,走路都无力,却是被二位弟子抬在担架上过来参与的。 苏折瞧见这熟悉的几个面孔,又是欢喜又是兴奋,心想这一入仙门虽说开头像一场闹剧,可到底是认识了几个人族小伙伴,也算是不虚此行? 他刚这么想,一抬头就瞧见了大典之上,三位仙风缭绕、道袍飘然的画仙居士,各自从一座晶莹剔透的虹桥之上走来,其中一个便是徐云麒,他瞧着苏折今日这身样子,两眼放光,微露欣赏,怎么看怎么像是捡着了好苗子,又似是凭空发现了一笔宝藏。 另外二位居士却是不同凡响。 一位是“”百相居士”李墨花,看似女相却有男身,看似男身却又过于阴柔,缺了一些雄性特征,眉眼如画似卷,说话轻声细语,连素来严肃的道衣上也绣了团团簇簇的美人牡丹图,光下一照,花朵似乎活转过来,大瓣大朵儿地次第盛开,使他走过来,就仿佛一朵雌雄莫比、国色天香的花儿降落到了人间。 据说这位“百相居士”,一来擅作花木,二来善作人物图,与擅长画神兽仙禽的徐云麒正好是两个极端。 另一位则是“晴雨居士”王明朗,倒是眉眼正硕、身材高大,看上去比另外两位居士要足足高一个头,衣袍上各色天象齐聚,一时绣了七色彩云,一时又绣了雷云密布,靠近他时似能听到雷电轰隆之声渐从衣袍上传出。 这位“晴雨居士”,自是擅画天象天时,尤其擅画雷雨雪天、手下挥笔,自有九道神雷十八道霹雳天降,再随意一撇笔锋,天象一转,便是遍地飘雪、万里堆琼的冬日盛景。 而徐云麒这次也是盛装而来。据说他上次的旧衣袍被烧了个通透,反而得了居士师兄的同情,众人合力,为他画缝了一袭新衣,上面绣了若干元素代表的麒麟,火麒麟在衣袍褶皱之间跃动不休、恍如烈火跳动在新衣上,雷麒麟如紫电迅闪,使平常的丝绸如带了电光,水麒麟在上下袖角处若隐若现,再加上无形的风麒麟,一时之间似有水雾缭绕。 ……这家伙……还是放不下那张被四方麒麟图么? 苏折感叹之间,忽然眼尖地注意到,在衣袍上那层层麒麟的包裹之下,似乎还多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金色鸟类。 似乎是……一只烈火中的金乌? 他眼皮微微一跳,叹息得更为深重了。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金乌痴汉啊!?连象征自己道法的衣袍上都要缝合!? 他思绪杂杂,大典却依照往例行进,似乎丝毫没有受那叛徒和考场变故的影响,所有人不知为何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那一日的仓皇急促,只是注重祥和、营造庄严,而众考生在虹桥之下听宣受训。 而直到此刻,三位居士们边手苏折才从居士的解说中得知了画仙修为的七阶。 第一阶——承笔郎。 第二阶——掌卷人。 第三阶——补彩使。 第四阶——虚实仙官。 第五阶——五色神师。 第六阶——混元仙王。 第七阶——开鸿道君。 这第四阶的仙官,似乎是与盗天宗第四阶的妖官相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