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钱宝不久,就因为丈夫的去世, 郁郁而终。” “而钱爷爷的妻子, 也就是钱宝的奶奶, 经历了儿子儿媳的去世,也伤心过度,没有挨过那年冬天。” “钱爷爷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离去,为免触景伤情,就带着钱宝远走他乡,来了这。” 郁辛听着傅恒郢的话,愣了好久都回不过神来,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散了。 那种震撼内心的悲喜,还有自骨子里传来的落寞包裹住郁辛,他一向是个共情能力极强的人,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一件事。 任何人说起钱宝的父亲,大抵都会称赞上一句英雄,但英雄的子女家人,却是从来不希望有这样一份荣誉的。 没有任何荣誉,比人活着,更有价值。 “钱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兵,在炊事班学了一手好手艺,出部队以后靠着手艺开了饭馆,娶了老婆,养活了一家老小。”傅恒郢说,“他本以为年老了,退休可以颐享天年,却未曾想世事难料。” “我是在医院外遇见钱爷爷的。”傅恒郢回忆着往事,说话缓缓的,不紧不慢的,“那时候钱宝才几个月,因为没有母乳喂养,钱爷爷缺乏经验,再加上奔波劳累,居无定所,还不大的他就因为喂养不当进了医院。” 傅恒郢一直记得,那年冬天很冷,大雪连下好几日,他那时候还在读大学,正和几个室友一起创业。 创业初期,傅恒郢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劳累的原因,一向身体康健的他,居然罕见的患上了感冒。 他在医院大厅看见了正抱着孩子,站在挂号机器前手足无措的钱爷爷,时代发展太快,洪流将老一代人丢下,科技似乎并不为老人服务。 傅恒郢当时无端的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老人,但他却因此联想,没多犹豫,就走了过去。 “老人家,需要帮忙吗?”这是傅恒郢和钱爷爷说的第一句话。 钱爷爷当时看着傅恒郢,许久后才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很疲倦,眼里都是力不从心。 傅恒郢帮他挂了号,但又不放心,便陪着他一起带钱宝看医生,到最后又帮他安排好住院,陪着钱宝输液。 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可能就是合了眼缘,又可能只是一时善意,就结下一段渊源。 钱宝输液的时候,钱爷爷跟傅恒郢说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往事,老人家语气无波无澜,似是说别人的故事,但傅恒郢听着却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在病房待了许久,直到钱宝输完液体,给钱爷爷留了个电话以后才离开。 那段时间他总去医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爷爷,他就将钱爷爷记挂在了心上。 钱爷爷起初还让他别老来,走的多了两人渐渐也熟悉了起来,就不再劝了。 钱爷爷是个品性坚韧的老人,傅恒郢沉默寡言,但两人三言两语间就能聊到一起去,似是长辈包容小辈,也似是忘年交。 出院那天,傅恒郢问钱爷爷要去哪,钱爷爷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起初带着小孩南下,也没个目的地,想着找个安静合适的乡下养老,谁知道因为奔波,倒让他受苦了。”钱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一双眼睛格外清明,他看着傅恒郢说:“在这遇见了你,我心想会不会是老天爷为我选择了这里停留。” “小傅,你有合适的房子介绍吗?”钱爷爷问傅恒郢。 傅恒郢想了很久,带着钱爷爷来了这。 僻静舒适的地方,远离城市的喧嚣,很适合养老。 “这一片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地产,自从他去世以后,我就再没来过。”傅恒郢说,“我曾和你说过,这里以前一片荒芜,是钱爷爷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在钱爷爷来之前,这里曾经荒草丛生,傅恒郢将它藏在心里的角落,故意不去想起,假装遗忘。 直到钱爷爷出现,他才重新去想起,带着一位老人和他的孙子,住了进来。 或许他心中也曾杂草丛生,钱爷爷打理的不只是小院,还有他未能与爷爷颐养天年的遗憾。 一阵风吹过,带着路旁的树沙沙作响,傅恒郢抬头看去,看见阳光自枝叶间穿过,树枝上残留的树叶随风摆动,投射下摇曳的树影。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是傅恒郢一生的遗憾。 为了让钱爷爷在这边能过的舒服些,傅恒郢便雇人将这边荒废的小院都定期打理,低价挂了出租,渐渐的,附近就住进了些人家,不多,但总不至于太荒凉。 郁辛听完傅恒郢的话沉默了许久,他沉浸在这段往事里迟迟无法回神。 “发生了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傅恒郢问郁辛。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郁辛看向傅恒郢,他垂下眸子,说起了钱爷爷在厨房里跟他说的话。 傅恒郢听着,也沉默了下来,许久以后,他问郁辛,“你怎么想?” “我……”郁辛知道生死由天,这是改变不了的东西,就算他不想,但那一天也终究会到来,“傅恒郢,如果真到了那天,可以的话,我想收养钱宝。” 想要收养钱宝,是郁辛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郁辛是男性Beta,没有孕囊,无法生育,他和傅恒郢不会有孩子。 而钱宝,父母去世,被爷爷抚育长大,若有朝一日钱爷爷离开了,比起被不熟的亲人带走,不如在郁辛和傅恒郢身边长大。 傅恒郢在听了郁辛这个想法以后,沉思了片刻,随后脸上扬起笑意,他说:“可以。” 两人做下决定,因为考虑到钱宝一个人在家,便也没在外面多逛。 回去的路上,郁辛看着沿途的老房子,想到刚才傅恒郢说,这片地是他爷爷给他留下的,有些好奇的问:“那这片老房子,都是你的?” “嗯。”傅恒郢点点头,“初中的时候,爷爷买下这快地,本来想在这边建房子的,但是来到这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郁辛问。 两人刚好到了院子门口,傅恒郢看向了院内的那棵大槐树,“因为爷爷喜欢这棵槐树。” “他说,树有灵,合眼缘,工程启动扰了清净,就索性留下了。” “说来也巧。”傅恒郢话说到这顿了顿,看向郁辛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爷爷喜欢这棵树,你也喜欢。” “或许冥冥中自有注定。” 郁辛听着傅恒郢的话,深深看了一眼院中的大槐树,恍惚间,好似看见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老人。 郁辛想,那应该,是一个和傅恒郢一样温柔的人。 他虽非种下这棵大树的主人,却受到了这棵大树的庇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