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蒋星一个人的头等舱才是最佳隔离地点。 安全员应该已经盘问过聂雪凡了,很可能还搜了身,但没有异常,只能让他搬到头等舱监视起来。 他把餐刀藏在哪儿了? 聂雪凡被安置在蒋星右侧的座位,乘务员询问他想吃什么。 他显然是第一次享受这种服务,兴致勃勃地询问有哪些选择,可不可以喝饮料。 乘务员耐心地介绍一遍,然而聂雪凡并没有合心意的食物,他突然问:“能把蒋先生的粥给我吗?” 这个要求简直怪异无比。 乘务员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每位客人的餐食都是独立的。” “我没那么饿了。给我一杯番茄汁就好。”聂雪凡道,随口打发了乘务员。 无糖无水的番茄汁,喝到嘴里是微咸的。 也很像血。 等工作人员回到发现尸体的围帘后,聂雪凡笑嘻嘻地对蒋星道:“蒋医生,你为什么不理我?” 蒋星撑着侧脸,推过粥碗。 “要吃就拿去。” 勺子无辜地躺在碗中。 聂雪凡笑容不变,静静站在原地。 上下打量蒋星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明明是坦然直白的,却活像正月里的阳光,砭骨的寒。 好在蒋星看他,也不过是一个脑子不太好用,牙还丑的小疯子。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聂雪凡的脸惨白如幽魂。 蒋星道:“不吃就坐回去。” 聂雪凡:“蒋医生怕我摔倒吗?” 他神神秘秘地凑近蒋星,小声说:“怕摔倒的人,已经再也不会摔了。” 蒋星面无表情。 谜语人滚出悬疑小说。 聂雪凡如之前一样在他脚边跪坐下来,捧起粥碗大口喝下去。 喝完,聂雪凡舔舔嘴角,“谢谢蒋医生,我不饿了。” 疯子。 蒋星漫无边际地想着。 而他还要和这个疯子一起在飞机上度过十三个小时。 蓝帘拉开,工作人员都被这场景惊呆了。 蒋星冷淡地扫他们一眼,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抬起担架往医务室去。 这架飞机为双层,医务室设在二楼的拐角处,只要提前拉好帘子,不会有乘客发现。 安全组长留下来负责“保护”蒋星和聂雪凡,实则是监视。 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眉头紧皱,不理解聂雪凡为什么跪在那儿喝蒋星剩下的粥。 难道这两个人之前认识?蒋星骗了他? 然而机组医生得出的结果没有疑点,景女士确实是突发心脏病去世。 她的药放在座位上,发病时无力打开卫生间的锁,只能在那儿渐渐发冷,停止呼吸。 一切,都很“正常”。 他盯着聂雪凡走神。 那个年轻男人感受到他的目光,下一秒做出的行为简直让他心神俱震。 聂雪凡擦干净嘴巴,亲了口蒋星的手心。 他又挨了一掌,这回被打得稍稍歪过头,恰好与安全组长对上视线。 聂雪凡露出个笑。 安全组长退役转业前身经百战,这一瞬几乎绷不住表情。 他心中隐隐浮起一个荒诞的猜测。 聂雪凡偷溜进头等舱,根本不是为了策划什么危险行动,仅仅是为了……蒋医生。 组长认识蒋星,毕竟是国内最著名的牙科医生之一,年纪轻轻就留学归国,口碑极好。 越洋航班正是要把他送回学校所在的城市,参加两百周年杰出校友会。 不顾有外人在场,聂雪凡抓住蒋星手腕,故作心疼地蹭他伤口,却只把本就崩开的伤弄得更重。 “对不起蒋医生,”聂雪凡眼中闪着光,“我今天第三次把事情搞砸了。” 第三次? 他之前还搞砸了什么? 蒋星冷淡地看着他,任由他像小狗一样抱着手。 割伤蒋星算一次,现在算一次。 还有呢? 组长终于忍无可忍,咳嗽着劝道:“聂先生,飞机随时可能出现颠簸,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聂雪凡目光灼灼地望着蒋星。 蒋星:“坐回去。” “那你告诉我名字嘛。” 组长听在耳里,意识到聂雪凡是真的不认识蒋星。 “一个小时。”蒋星说。 聂雪凡不解其意。 “你安静一个小时,我就告诉你。” 俊美无俦的医生轻声道。修长食指竖在唇间。 他本该是冷漠遥远的,此时近乎哄骗的语气,霎时将他拉回尘世。 之前的他令人仰望,这一刻,却仿佛在诱人亲吻。 聂雪凡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 脱去疯疯癫癫的外表,他其实是个稚嫩的年轻人。眉眼浓黑,鼻梁高挺,几乎符合所有人对于大学校草的幻想。 蒋星放平座椅,也不处理手心伤势,勾了勾聂雪凡下巴。 “回去。” 这一次聂雪凡很听话地坐了回去,视线却一直黏在蒋星身上。 不再是之前纯粹一时兴起的疯,而是上上下下来回打量蒋星,目光惊异。 组长犹豫片刻,道:“蒋先生。手……没关系吗?” 那可是做手术的手啊。 “嗯。”蒋星熄灭头顶的阅读灯,盖上毯子入睡。 安全组长一直锁定在他身上的视线终于挪开。 蒋星借着毯子掩盖,不动声色地在座位缝隙中摸索。 很快,他摸到了一把冰冷的刀。 就在自己身侧,只要他起身,衣服下摆就会把它带到地上,然后被工作人员看见。 蒋星睁开眼,与聂雪凡撞个正着。 年轻人眨眨眼,仿佛在说‘我很安静啊。’ 十几分钟后,安全组长按住耳麦,突然起身走进隔断间。 蒋星被轻微关门声吵醒,抬头见聂雪凡正在撕杂志,是蒋星蹭过血的那一本,表情愤愤。 蒋星:“你在做什么。” 聂雪凡像是突然被吓着了,手一抖,碎纸片撒了一地。 之前那个拿着刀伤害蒋星的人简直不像是他了。 他牢牢闭着嘴,摇头不语。 “过来。” 蒋星撑起身体,手心还有点渗血。这具身体对疼痛非常钝感。 聂雪凡跑过来,期待地望着他。 蒋星没说名字,而是握着餐刀轻拍聂雪凡脸颊。 刀刃映出聂雪凡疯癫痴狂的双眼。 “为什么放在我这里。” 聂雪凡毫不慌张,笑说:“为什么不说是我。” “是你什么?” 聂雪凡眼底跳动着过分复杂的情绪,笑意更甚:“为什么,不说是我割伤了你,不说是我的刀。” “你怎么带上来的。”蒋星问。 “不是带的。”聂雪凡狡黠地笑,“是从餐厅拿到的。你们头等舱专供。” 正如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贵宾舱,偷一把餐刀也并不奇怪。 蒋星的问题已经结束了,他把餐刀插回聂雪凡口袋里,“知道了。” 聂雪凡缓缓摩挲着刀柄,笑意温柔:“蒋医生真好。” “您这样的人,竟然愿意跟我合谋。” “犯了罪,才叫合谋。”蒋星语气淡淡。 景女士的死和聂雪凡无关。尽管聂雪凡一举一动都在往自己身上揽嫌疑,但蒋星知道他不是凶手。 聂雪凡歪头想了想:“您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