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额赔偿,以慰自家儿郎受到的伤害。 为避免事情闹大,宣灵尊者让他们暂时先不要回宗。于是岁杳每天晚上给魔头下药,他们就这样在凌家医馆住了两天。 当时,宣灵尊者的信中并没有提到那管事弟子已经死了,只道最后那帮人拿了赔偿,便答应不再追究,下山去了。 如今,葛氏再次闹上山头,却带着一具尸体。 而结合先前陆府管家的说辞,中年男人在两头闹事索要赔偿的时候,明显那弟子是只断了腿,并未危及性命。 说明这人,是在岁杳与陆枢行住医馆的这段时间内,被残害致死的。 到了这里,岁杳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人不是魔头杀的。 另一边,正一个头两个大的宣灵尊者连连叹息,“陆家主,你先别生气,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唉,说来话长,这事老夫也有责任,没有照顾好弟子,但是此事稍后我们再议。” 宣灵尊者尽力劝说着对比起一开始的平淡、眼下明显起了怒意的陆千寻。 他正绞尽脑汁要怎么解释自家徒弟的梦行症,下一秒,余光瞥到人群中岁杳正望向此处之时,突然一个激灵也想明了其中道理。 他忙出声道:“葛先生,葛先生,你先别激动……你可知晓,关于令子遇害的具体时间,是在几时?”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昨夜,寅时,家中仆役发现,我儿被人肢解在床上。” 宣灵尊者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找到人群中的岁杳,而见宣灵尊者频频望向此处,陆千寻也顺势抬眼看过去—— “你也是时候该死了。” 一道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声音却猛地出现在身后,陆千寻心下大惊,下意识双臂交叉抵挡,却在感受到几乎要烧进骨髓中的痛楚时脸色大变。 “逆子,你……” 陆千寻再顾不上看别人,一手强硬地并指为刀,撞上陆枢行穴道,在目睹魔头那双宛如恶鬼的眼珠时,面沉如水。 “逆子,你堕魔……” “陆师兄,早说了要关爱眼部健康。” 一道清越女声却径直响起在两人身边,岁杳大步朝着此处位置走来,与宣灵尊者一同挡住了部分两人的缠斗场景。 她突然伸出手,径直握上陆枢行的手腕。 一瞬间掌心炸开的滚烫温度让岁杳身形一顿,但她依旧顺着动作,将魔头拉开了一点距离。 “红眼病不好根治,容易反复复发,所以人家医修才提醒你要多上心。” 岁杳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手中力道使到最大,“你说呢?” “……” 魔头一点一点低下头,凝望着她的面孔。 陆枢行掌心的黑火第一时间收敛了,但烧灼后的余烬依旧停留。 岁杳面上不动声色,右手痛得掐了两下魔头的手泄愤,她又使力将魔头拉得离他爹远了点,才道:“前辈好,我是岁杳,是五行峰的……内门弟子。” “啊,对、对……” 宣灵尊者看着这边又看看那边,总算反应过来要解释,“陆家主,这是我山头的小师妹,她……有话要说,对吧?” “是。” 岁杳朝之颔首,目光又转回到陆千寻身上,声音大了些,正好能让那葛氏中年男子一并听到。 “三日之前,我与陆师兄一同在悬晏城的凌家医馆疗伤,期间并未出门,直到今日午时才赶回来参加仪式的。” “这位小师妹,若是想要作证,这些还远远不够啊。” 陆府的管家笑吟吟道。 而未等中年男子反驳,陆千寻沉吟一瞬,也开口道:“区区一个凌家医馆,人来人往又无需登记放行,难道你这些天来每时每刻都与我儿待在一起?” 岁杳:“是的。” “总有晚间修炼的时刻吧。” 管家接口道:“你那时候又受了伤,正是恢复期的时候。我说得难听些,若是大少这时候略施手段,蒙蔽于你,你也是无法知晓抵抗的。” 岁杳沉默片刻,才顶着一众人的视线缓缓开口道:“我能确定,至少是在这几天里,陆枢行绝不可能‘蒙蔽于我’。” “证据呢?” 岁杳:“因为我连续给他下了三天两晚的药。” 管家:“这……” 宣灵尊者:“……” “医馆的人都可以作证,他在这段时间里,清醒的时刻屈指可数。” 察觉到身边魔头逐渐开始蠢蠢欲动,岁杳强行将他拉住,抬眼没有丝毫畏惧地直视着陆千寻的打量目光。 “是,陆枢行确实断了那弟子的腿,若要追究责任,他承担便是了,但人不是他杀的。” 陆千寻的视线在她身上顿了很久,久到身后的魔头躁动起来又要发疯,这位陆家主却开口道:“岁……杳,是叫这个名字吧?” 陆千寻莫名朝她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宣灵尊者究竟瞒了我些什么,但到底是自家儿郎,他什么性子,如今又发生了何种转变,我自是再清楚不过。” 陆千寻不可能知晓魔头的存在,有关于“梦行”的事情宣灵尊者也没来得及告知于他。但作为生父,如今这短短一段时间的接触,足以让他发现异常。 “阿旭总在我耳边说,这小子在宗门有多受欢迎,这月又有多少年轻小姑娘借着机会来府上打探消息,若是放在那时候,你这般维护这逆子,我倒是不稀奇。” 陆千寻叹道:“可如今,你怕是比我更清楚其中转变吧。世人互相爱慕,无非心悦于品性为人,当一个人的内在灵魂全部发生逆转,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也不为过,岁小师妹,你又何必……要替‘他’说话?” “……” 黑火不再燃烧,但陆千寻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内,岁杳明显察觉到右手掌心再度一烫。 不是异火燃烧的痛楚,是魔头在极力克制下而波动的体温。 她不应该再回复陆千寻的这话的,她不想跟这位老谋深算的陆家主扯上什么关系,站出来证明人并非陆枢行所杀,已经是尽她所能了。 东璃上空的投影星图映照在她眼瞳中,岁杳抬眼望了一瞬划过天际而坠下的落星,她叹了口气。 “你儿子其实跟你一点都不像。” 岁杳突然这样说道,她眼看着陆千寻脸上露出兴味神情,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他不会算计人心,不会布局设陷,陆枢行是个笨蛋,从始至终,一直都是。” “现在他生病了,从单纯的蠢货变成一个生病的蠢货,他还是学不会自利自保。遇到麻烦只会发疯,不惜抽筋断骨,以自我毁灭的方式证道,好像这样就能让世人高看他一眼。” “所以说,陆枢行还是陆枢行,那些被无意印证的所谓真相的荒谬事实下,他永远都是陆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