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出眉目了?”伏?蓦地问道。 “没有,这里很寻常,不像有恶鬼作祟。” 正说着,有一道青影从眼前晃过,轻忽如风,顷刻便拐入不远处一条街巷中。 和尚率先反应过来,白色布鞋点地,锡杖嗡嗡作响,月色长影紧随青影之后。 伏?看向青白二色远去的背影,不由皱眉,也跟了过去。只是他碍于身上重伤未愈,速度竟还超不过一介凡尘僧人。 不待半柱香时间,他追上了和尚,发现其吐息平稳,正在一户人家院外敲门。 “发生什么了?” “那影子在里面。” “这金幼城没人敢在夜里开门,我们直接进去。” “不可擅自入室。” “出事怎么办?” “影子没有厉鬼的煞气,不像恶意。” 真是个榆木脑袋,伏?在心中腹诽。他陪和尚在外面苦等,其间隐约嗅到佛香,而此香一夜未散。 待到次日天亮,这家人都未有何异常。 而伏?和了玄却吸引了附近早起城民的注意,这二人一个满头红发,一个是光头,实在让人想忽视都难。 三三两两的人包围在他们旁边,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大家都杵在这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还是邻里街坊先觉察出不对,说是这户常出门摆摊卖伞,不会到此时也无半点动静。 于是有人报了官,官老爷带人破开土院的门,一股浓烈的佛香扑面而来。走入室内,才发现一家人早已惨死屋中,向外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横放地上的一把把油纸伞。 有人大声喊叫,有人低声啜泣,那一家六口尽为窒息而亡,脖颈有勒痕,目眦欲裂,整齐地摆成一排。 4 4.阴雨淫淫鬼昼行 饶是高僧守在门口,也阻不了横死之祸,此事蹊跷,实在是蹊跷。 “所以…昨夜你为何不进去?”伏?和了玄走在金幼城的主街上,天黑之前这里还算寻常,人气儿不少。 “那青影确无恶意。”他轻微地皱起眉,似在思索什么。 “这眼见第二夜就要到了。”伏?闲逛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青楼,目光一顿,又意味深长地瞥向身侧的和尚。 “这儿的音信素来灵通,要不进去瞧眼?” 了玄的步履停住,顺着伏?的视线看去,只见几位环肥燕瘦的风尘女子正坐门口抱琴揽客,末了女子还与和尚的视线一撞,戏谑地挑起丹唇,同姐妹调笑。 “…不可。” “不可?”伏?正不怀好意,却见二楼有位伊人正倚窗望他,他登时怔住,迟疑了许久,突然道:“…那就我过去问,你且等我。” 言罢,伏?就抬脚迈进了街对过的勾栏场子。 老鸨见他来,即刻殷勤地贴上去,一通嘘寒问暖,几次打听他来寻谁家姑娘。伏?只抬起手中的纸扇,敷衍地一指阁上,便兀自地寻阶上楼去了。 二楼伊人从窗前见那玉面郎君踏入阁中,自是早就推开了门,燃好一柱麝香,候他入室中。 待伏?找到她后,看她面戴薄纱,反倒有些不确定了,出口问道:“冷月环?” 女子一怔,心下不知是何许人也,只好自个摘下面纱来,“公子是认错了人?” 伏?定睛细瞧,还当真是认错了。 这女子身形和神态皆与冷月环有两分相似,容貌和风情却远远地逊于她。 此刻气氛因误会而变得略为困窘,女子低眉沉吟半晌,又主动地拾起话头。 “…不知冷姑娘是公子的什么人?” “是我的一位故友。” “看来是多日未曾相见了。”勾栏女子先入室落座,轻柔地为伏?斟满一盏清茶。 “她啊…跟一位穿白袍儿的牛鼻子跑了。” “牛鼻子…”勾栏女子怔住,思量后才反应过来,笑了,“是道人?那冷姑娘的眼光倒是独特。” “道人里没什么好东西。”伏?端起青瓷茶盏,语气透出不悦。 “那和尚呢?”女子心觉好奇,忍不住又出言问道:“与你一同来的和尚,在楼下等了好些时候。” 伏?仿若未闻,只自顾地仰首饮茶,眼角的余光却又跳出窗外去寻那人。 此时日色已近昏黄,天际晖光映在了玄侧颜,一寸寸隐匿了他半边儿轮廓,塑作金身,整条繁华的街景都同淹没于金光中。 “姑娘,你这儿几时打烊?”伏?蓦地收回视线,问道。 “到夜时就要打烊了,现如今鸨娘不敢冒风头。” “无妨,一个时辰足矣。” 女子又为伏?续上一盏清茶,伏?才想起打听消息的事来。 “关于厉鬼作祟,你可听过什么音信?” “说法五花八门呢,有人说是厉鬼,外城来个算卦的却说是野妖,一时也分辨不清。” “野妖?他们死相如何?” “皆是掏心,倒与昨夜那桩的死相是不同的。” 二人几番闲聊,又听那女子弹唱春江花月夜,夜色才开始渐浓了。 待那女子唱道:“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伏?竟有些恍惚,忆起数百年前,在金幼城里,冷月环也曾说过这句话。 临走前,伏?禁不住倚窗看去,和尚还站在那儿,尤为显眼,倒是过于守信。周遭的风尘女子见他相貌慧俊,几番忍不住上前撩逗,却是自讨无趣罢了。 5 5.阴雨淫淫鬼昼行 卖伞一家惨死之事出不过五日,迷案就又在城西再次发生,两次案发皆是死相苛惨,室中沉香缭绕。 更为诡谲的是,这回也是青影过后,在了玄与伏?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命案。 惴恐之风又一次浮涌在金幼城之中,人皆惊惶不安,充满了猜忌。 官老爷有些急了,几次委婉地问询和尚的看法,和尚却未置一言。 这天白日,和尚在屋中闭目禅定,伏?刚从外面回来,衣袍还披着室外的寒气,手上似是沾了些脏污。他不经意地抬头瞧了和尚一眼,随后接来一盆水为自己洗手,而和尚自始至终未睁眼看他。 虽说屋里是二人住,和尚总不说话,伏?到底是有些无趣。他坐在厅中的木交椅上,懒慢地扬起下巴,远远地观察那和尚。 那和尚相貌出众,神情既好,眉骨清隽,若他肯蓄发还俗,定是赏心悦目的。想到这儿,伏?又面带讽意的笑了,也罢,还俗和尚,他又不是没见过。 正于此时,和尚的神色乍然一变,双眉紧皱,眼珠滚转,两手也有些僵直。 伏?显然是察觉到了,却不清楚发生什么,这屋中一切如常,论妖魔也仅他一人,只可能是和尚的心境出现了问题。 果不其然,未出半柱香,和尚就蓦地睁开了双眼,他金刚怒目,瞳仁中竟映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