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今日,颔首宣见。 南安王穿一身蟒服,五十多岁的年龄使他已露老态,身体也患了些疾病,只是气势仍不减当年。 他向自己的侄子徐徐地行了一礼,头颅微垂,眉宇间有股狼猛蜂毒的狠劲儿。 “叔父免礼。” 烈成池不紧不慢地说着,遣退了殿中众人。 于是,烈玉山收起行礼的手,略为缓慢地看了烈成池一眼,打量的眼神十分明显,似乎在透过他去看一位故人。 29 29. 乱红飞过秋千去 “你跟他长得真像,尤其是这双眼。” 烈玉山盯着他,像是淬了毒的钩子。 “烈容不该走,如果他看见你这副模样,一定会很高兴。” 烈成池拧起眉,与烈玉山对峙,就像一头年岁已高的老狼王与年轻狼王之间的相互周旋。 一方老谋深算,一方风华正茂。 “假使没有当年,也许本王还是你的好叔父,遗憾的是,这一切都未能如愿发生。” “朕的寄父说过,这世上总是事与愿违,你要接受。” “你还有个寄父。”烈玉山意味深长地端详向新帝,阴鸷的眼中藏有探究之意,“那年在五昶坡,高手如云,他居然能瞒过所有人把你救下来。” 烈成池的眼神凛然。 “如此说来,叔父承认五昶坡之变与你有关?” 新帝的话速不紧不慢,却显出一股威逼的压迫感,龙袍角的金浪奔涌,紫金冠束云发,瞳仁中不温不冷,直逼向曾经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烈玉山的唇线冷硬,他背过手去,平视烈成池,二人一言不发,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当天晚上,烈成池想见伏?,宫中太监为他传召。夜色已黑,伏?一个化身诀,且行且观这燃了千灯的帝城,没多久就到了烈成池的寝殿门外。 他走进门,烈成池伏在案前,奏折摞得很高。他隔着那些奏折,看向伏?。 伏?站在他面前,问道“大半夜的,什么事?” “没事,朕想看看你。” 五昶坡的一场血雨,降世紫微星,过路野狐妖,二者的命运从此交叠,于同一屋檐下共居多年。 二十年的光景打马而过,忘尘山的红霞旖旎依旧,碧桃林的香气仍然逼人,故人换上龙袍,位归紫薇宫,成为不可触犯的人间帝主。 而另一位故人,蔑视岁月,容颜依旧。 伏?一笑,接着他的话问道。 “我好看吗?” 人间帝主端详他片刻,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里,新帝埋头批阅那些繁杂奏折,难得捞些空闲,还要去周旋烈玉山。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锦悠城,闻着不远处的桂花香,安稳地在室中入睡。 然而帝命天降,何曾过问,何曾饶人。 …… 不知不觉间,烈成池已然登基一年。 他与烈玉山不停地较量,又回到分庭抗礼的局面,但这让孟知意放心了许多。 烈玉山的城府极深,新帝没有被他拿捏,反而使家国富足,足以证明其治世之才。 这日,伏?正懒散地打着哈欠,陪烈成池在殿中读奏折。 人间帝王的大殿,待遇是好,连穿堂风都过得舒服,将他吹得昏昏欲睡。 烈成池对奏折看得头痛,思绪卡住了,神游之间,视线又落回了他寄父身上。 如今他已二十一岁,为何寄父仍然如此年轻? 伏?察觉到视线,睁开了眼。 “寄父,怎么你未曾老去?” 伏?一怔,思衬半晌,答道。 “谁会舍得我老去?” 烈成池被这番话给堵住了,英雄迟暮、美人夕颜,乃世间一大遗恨,他当然不希望会发生在伏?身上。 “你莫不会…是个神仙?” “我若已成仙,绝对不会救你。” “你是妖?” “你怕了?” “如果你是个妖,又为何救我?” “因为我……”伏?沉吟了片刻,谎话果然就来了,吓唬他道“想要你的一滴心头血。” “什么是心头血?” “就是在你跳动的心上,生生取一滴血。” 二人正对话着,有人请求觐见,自然便也断了此回谈话。 时候已经不早,伏?打了个哈欠,顺手摸走桌上的一块糕点,离开此地。 在霞川的时候,风殊绝说过烈成池的命宫中有煞星。按理来说,紫薇星坐镇,煞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然而一年过去了,伏?已为烈成池挡走两回劫难,仍然不见转机。 难道那颗煞星是个极凶的,非要害死命主不成? 30 30. 乱红飞过秋千去 此日,烈玉山邀烈成池来庭中下棋,这是二人斗了这么久,第一次坐下来,静静地喝茶下棋。 棋盘上杀机丛生,庭院中空无一人。 烈玉山一如既往,狼眸中积有多年的阴鸷,二人下着棋,难舍难分,烈成池摸清了他的走棋习惯,开始在棋中反杀。 烈玉山并不多话,只是沉默地与之下棋,偶尔问他些问题:“今年边防之事你如何处置?” 烈成池猜不透他的意思,就简单地用三言两语作答。 烈玉山听后,并未置可否,直到与他走了几个回合的棋,才又问道:“锦悠城的日子如何?” 烈成池一怔,想起过去那些无忧岁月,话不自觉地多了些,半是松缓地答道:“称得上是自在逍遥,无忧无虑,家门口还有碧桃林,林中有池塘,树下常有几只小花猫,庭院里有棵百年桂树,花瓣是鹅黄色,香得很。” 烈玉山没想他会说得这般详尽,沉默了半晌,不知在回忆些什么,许久后说道:“紫薇城中从没有皇子像你这样长大。” 烈成池看着他,感到他在影射些什么。 不多久,就听到烈玉山又问:“你觉得你父亲是怎样的人?” 烈成池拿棋子的手一顿,心中有所思,关于烈容,他从几位朝臣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无外乎说烈容是位宽厚温和的仁君,人们说他与先帝的容貌相差无几,犹如在世,即便如此,他仍与烈容生疏得犹如陌路,烈容于他而言就如茶楼说书人口中的纸上角色,看不见,摸不着,亦想不到。 “一代仁君,百世颂扬。”烈成池如此答道。 烈玉山不语,二人如此静默地对弈,他的身体半侧着,身后是空荡荡的王府花园,此处曾春色满园,如今芳丛早已失去生机。 直到胜负将分时,烈玉山才开口。 “仁定十二年,丽妃南下赏花。那年的昭陵很美,尤其是观音湖中的粉芙蕖,那年观音湖水也涨得很高,暴雨接连不断,打烂了芙蕖,雨水涨过湖岸,淹没了村庄。” 昭陵?此地分外耳熟,似乎是凌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