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车祸的那一天。 也就是说,他失去了过去三年间的记忆。 同时又因为昏迷,空缺了一年的记忆。 此时的他,记忆只停留在高二的年纪。 时竟蜷着冰凉的手指,小心抓着衣摆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局促不安。 听到医生的指令,他屏着呼吸,轻颤着睫毛闭上了眼睛,接受机器的检查。 但愿检查结束后,他能把忘记的一切都想起来…… - 桐市的天气向来阴晴不定,尤其临近九月。 上午还是烈日,蒸得人汗流浃背。 此时,临近下午三点,乌云已经满天压下,白昼灰蒙。 时竟靠坐在窗边,望着楼下被疾风吹得枝叶四处摇曳的香樟树。 然后神色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消化了自己记忆暂时回不来的事实。 17岁的意识,住在20岁的壳子里。 即便接受了事实,却依旧习惯不了。 迷惘到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段时间一样。 “哥,医生不是说了要你少下床。” 猝不及防的声音,打断了时竟的出神。 他反应慢了半拍,慢慢地转过头,看向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边的时宥。 以往除了偶尔会来检查的医生和护士,病房里就只有他和时宥两个人。 这时,余光瞥见病房门口还站了其他人,甚至不止一个。 时竟本要放松下来的脊背,堪堪僵在了那里。 他张了张嘴,神色不自然地问时宥:“他们是……” 时竟的嗓音不轻不响,但在寂静的病房里,轻易就能传到门口。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于流,正准备露出激动的神情。 却被他这么一句茫然的话,弄得生生憋了回去。 于流几步走近:“镜子,你这表情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不认识我了一样?” 于流长相锋利,加上剃了寸头,一嗓子出来就显得很不好相处。 时竟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下,薄唇紧抿,神色里是面对陌生人的防备。 于流大受打击地问时宥:“时宥弟弟,镜子他怎么了?” “失忆了。”时宥复杂地回了他一句,然后简单地解释了下。 在时宥的解释中,时竟得知门口进来的人原来都是他的大学同学。 但身上的僵硬一点没有减少。 大学同学对于记忆停留在高二阶段的他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跟在于流身后的应昭之和曹康听到失忆两个字,有些淡定不下去了。 应昭之:“失忆?车祸导致的?也就是说镜子把我们都忘了?我不信,是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呢?” 曹康一脸不想相信地扑到时竟面前:“镜子,我是曹康,就住你对铺,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时竟防备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因为过于陌生,他没法和他们共情。 却抵挡不住在他说出“不记得”三个字后,他们眼睛里的失落和不可置信。 时竟避开他们的目光,垂下眉眼,发自内心很抱歉地说道:“对不起。” “……” - 时竟的失忆成了意外的发展。 除了和时竟同宿舍的于流几人,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拥挤的病房再次一点点空荡起来,视野也跟着空旷起来。 时竟被时宥扶着回到病床上时,一抬眸,就被门口玄关处一道高挑的身影吸引住。 对方背靠着墙,双手插在卫衣外套的兜里,微低着头。 黑发白皮,侧脸轮廓精致。 明明该是乖巧听话的长相,却被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中,流露出来的冷意。 以及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凌厉,彻底扫荡一空。 过分优越的容貌,一眼就会让人呼吸为之一滞的程度。 即便在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依旧让人没法忽视他的存在。 时竟停顿的动作太过明显。 于流他们顺着他的视线,一起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已经被他们彻底遗忘的少年。 沈焰作为他们学校今年的新生代表,和大了他两届的于流几人来说,本该毫无交集。 但当他们来看望时竟,撞见了站在住院楼楼下的沈焰。 随口一问,却意外得知是来看望时竟的。 于是顺路就把人带了上来,也不知道和时竟是什么关系。 结果人来了这么久。 不仅是一句话不说,几双视线落在他身上,也不见得是来看望人的样子。 于流凑到时竟跟前,压低声音好奇地道:“刚刚路过楼下看到他,说是来看你的,我们就顺路把人带了上来。” “这位可是我们学校今年新生里的重量级人物,家里说捐楼就捐楼。” “这么众星捧月的小少爷,和你什么关系啊?” 闻言,时竟抿着干涩的唇瓣,额前柔软的碎发下,静谧浅棕色的眸子微微闪烁。 他不知道自己和对方是什么关系。 只知道,于流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对上了一双平静到凉薄的黑眸。 呼吸不自觉放轻,心跳微微加速,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吞咽变得有些艰涩。 时竟愣神地看着突然抬眸,朝他注视的少年。 对方那双黑眸,从最初的无波无澜,最后一点点被复杂侵蚀。 那抹复杂,就像林间初晨中,一直化不开的浓雾。 小狼狗02 第2章 医院病房照往常开着恒温的空调。 可沈焰揣在卫衣口袋里的双手,自进了病房开始,就慢慢地失了温度。 从指尖钻进的冷气,顺着血液完全渗透进了掌心,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被他用力地拽紧在手心里。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病床上的青年。 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无旁骛得只容得下对方的身影。 四目相对的时候,隔着衣服布料,都能感受到周围的冷意。 肩膀僵硬得不动声色,胳膊和脊背紧绷得发麻。 沈焰无法想象,时竟昏迷的这一年,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天只要睁开眼,就恨不得在医院楼下站一整天。 他不是不想上来看一看时竟的样子,只是每次都没有迈出脚的勇气。 因为时竟—— 不想见他。 时竟在他这里,向来不近人情,冷漠得就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他的存在都能被贬得一文不值。 他的出现只会让时竟更加不想醒过来。 于是站在医院楼下的这一年里,沈焰想了很多。 只要时竟肯醒过来,他可以如了对方的愿,以后消失的干干净净。 然而一个星期前,得知时竟醒来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那么潇洒的消失。 然后又在医院楼下,像个傻子一样站了整整一周。 就在刚才,时竟的大学同学问他要不要一起上楼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来。 他不受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