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的后续火力支援,根本不具备与敌舰队作战的能力——更别提穿越狭小的隧洞本身,又会带来多少减员。 这是毋庸置疑的……死亡行动。 “提督,桑谷急电。”帕蒂凑到她跟前,小声说。 方彧接过帕蒂递来光脑,匆匆扫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倒扣在桌上。 帕蒂失声:“提督!” 陈蕤挑了挑眉毛。 众人少见副官小姐失态至此,一时面面相觑。 方彧恍若未见,站起身,沉声道:“安排一下后续作战计划。立刻收缩包围圈,以西西里航道、紫荆花航道为重点突破口,对枫溪兰渡发起总攻。同时,出动全部机甲军作为前锋部队——前进途中如遇宇宙之壁,撞碎它。” 她低下头:“陈提督负责组织此次总攻。我……回桑谷接受审查。” 方彧把每一句都用双语说了一遍,只有最末一句只用了联邦语。 众人不觉色变,齐刷刷扭头看着她。 方彧没注意到,径自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遗漏:“散会。” 卫澄匆匆追了上来:“方司令——什么审查?什么桑谷?” 方彧指了指光脑:“哦,那个,你看看吧。” 是一封口气严厉的责问信。 先质问方彧怎么把仗打成这个样子,话里话外透露出怀疑她和吴洄勾结的意思。 然后命令方彧立刻回桑谷受审,言语间暗示着桑谷“变天了”的意思。 最后,恶狠狠地要求方彧“立刻停止一切手头工作”“等候黎明塔的处分”。 卫澄一怔,抬眉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回去?” 不待方彧回答,她便道: “您在这里还有重兵在握,所以即使有人想不利于您,也只能写信威胁威胁而已——可您若真抛下大军独自回去了,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未必还能回来!” 方彧:“哎呀,我不回去,是不是有点像军阀造反呀?” 卫澄:“活的军阀总比死的忠臣好。” 方彧:“……” 她一时不知道卫澄给她扣的两顶大帽子,哪个更令人头痛。 半晌,方彧笑道:“那安达呢?我成了活的军阀,安达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毕竟,黎明塔有那么多想弄死安达的人。 安达没什么“容易犯错”的兴趣爱好,平时遇见蚂蚁都绕路走,如果要找借口起诉他,还真未必找得到。 她的抗命就是安达活生生的罪状。 卫澄一时语塞:“可是……” “不要紧,”方彧拍拍卫澄的肩膀,“如果前线能赢,我就不会死。” ** 方彧步履沉重地回到办公室,洛林正坐在桌子上点外卖。 见她进来,洛林举起光脑: “我在某隶属平山集团的大酒楼订了大家的晚饭,大概三十分钟后到。不是下官歧视性发言,潜林的所有食堂全都一塌糊涂——阁下是允许的吧?” 方彧愣了愣,笑说:“当然,我出钱吧……这么多APP,洛林只有点外卖的软件用得最顺手。” 洛林肃然:“我生奄乎,唯美食与爱情不可辜负。” “……” 他说得怪唯美的,像哪个先哲的名言警句,像诗。 方彧想,明明就是说,断头饭,吃好点。 外卖很快送到,洛林亲自拎着一个保温箱进来。 菜被一个一个取出,众人每开一个盒子,就哗然惊呼一番: “我去我去,这是什么,我为什么不认得?” “妈呀,这辈子还能在泰坦号上见到菲力牛排呐,上流!” “我不吃香菜……”“我帮你吃了?”“喂喂喂,还给我!” 洛林一面分发,一面大声吆喝: “今天是方司令官请客,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大家还有什么想吃的?趁此机会讹一笔啊!” 爱玛幽幽道:“长官,执掌中馈可没有你这个掌法,也忒不贤惠了——我们方提督才挣几个钱啊,奋斗几十年,还要还桑谷小爱巢的房贷呢。” “喔!” 看来,欧拉去世前散播的最后一条谣言,传播效力相当强劲,众人一股脑起哄。 洛林看起来惊慌失措,一巴掌拍过去,好像恨不能拍死爱徒的嘴: “看来你是吃饱了撑的,滚出去做俯卧撑!两百个!” “嘻嘻,做完了胳膊疼,不小心死了怎么办。”爱玛嬉皮笑脸抱着外卖盒夺路而逃。 然而局势已经失控。有人直接向方彧大声喊:“提督,是真的吗?” 方彧:“……” 人群闹哄哄的,弄得她大脑直短路。 是真的吗?她扪心自问。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此时此刻的真与假,又有什么区别? 隔着人群,她看到洛林一眨不眨的眼睛。 “假的。”方彧肯定道,两颊有些发烫。 …… 方彧避开人群,往僻静的走廊里钻去。 洛林慌忙抽身跟了上来:“阁下,爱玛那兔崽子给点阳光就灿烂,您不要往心里去。” 方彧喃喃说:“我……没有。” 洛林担心她对众人的反应吃心,继续解释:“大家也不是贫嘴滑舌,是心里苦,没地方发泄……” “——我没有在桑谷贷款买房子,洛林中校。” 方彧突然说,直勾勾看着洛林。 洛林一愣:“没买……房子?” 虽然明知迁都桑谷,却不趁机低价入手一套房产很令人震惊…… 但这和他与提督小姐谣言中兵荒马乱的爱情有什么关系? 方彧重复道:“假的。因为有一部分错了。我没在桑谷买房子,不用还贷款。储蓄情况……很健康。” “!?”洛林心漏跳了一拍。 爱玛说,长官执掌中馈、不够贤惠、还不起爱巢房贷—— 已知“有一部分”错了,她没有房贷。那么剩下的“执掌中馈”云云……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阁下说,有一部分是错的,所以,还有一部分是对的么?” 对面沉默了很久:“如果去掉其中性别歧视的冒犯含义,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洛林柔声说,“阁下,您是在向下官表白吗?” 方彧低下头,黑发垂落,遮住面孔,只能看到她发丝中露出的一点发红的耳尖。 她虽然神情表现得活像十八世纪的东方仕女,但她直截了当道: “是,我向您表白。” 洛林一阵迷糊,随即感到一种苦涩的梦幻。 小阁下啊小阁下,您知不知道,您这种举动会令我贪生怕死、斗志全无? 但他不能贪生怕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主帅,是廷巴克图的方提督。 尽管她飞得太高太远,早已不是他能用枪与血保护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