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是忍不住吃惊。 “米辂这孩子,倒是一直对你挺好的。暴雨那天,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问你有没有到家。”梁老师说到这叹了口气,没再继续。 贺晏臻听出她口中的情绪,顿了顿,只得解释:“何意那天跟教授开会,临走之前帮忙疏散老专家们,这才耽误了回程,正赶上马庄路出事。他的手机和电脑都在车里被冲走了,所以我没联系上他。我过去找他,他也不知道。” 梁老师听他话里话外忙着给何意开脱,脸色又冷了一些。 贺晏臻却想着,不如一块把话说开,让梁老师放下对何意的成见。 或许连何意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梁老师对他的影响几乎要赶超米忠军。他太在意梁老师的看法,甚至会放大后者的要求和情绪。 贺晏臻无法纠正,只能转向自己的母亲,希望她体谅何意,对何意不要有任何负面情绪。 梁老师没想到会从儿子口中听到这种请求。 “晏臻……”梁老师沉下脸,一字一句地问,“你自己觉得,你这要求像话吗?” 贺晏臻想说什么,又被她打断。 “何意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的学生,我同情过他,也帮过他。他的惨不是我造成的吧?我有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吗?你以什么立场和身份,来要求我以后还要捧着他,看他的脸色,不能带有我自己的情绪?” 梁老师越说越火,气到发抖:“你问问你姥爷,问问你爸爸,你妈我看过谁的脸色?我不高兴了照样跟领导拍桌子指着他鼻子骂的!你来跟我提这个要求?我把你养大,是为了哄你的人开心?别说你俩还没在一块,你就是真娶了媳妇忘了娘,也没有回头要求娘腆着脸赔笑的!”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晏臻愕然,他没想到梁老师反应这么大,只的低声解释,“何意的经历比较特殊,他这人特别敏感,又很尊重很在意你。你拿他当普通的学生,可对他来说,你却不仅是位好心的老师。你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种象征,一个……包含了母亲、家庭、爱护关怀的符号。” 他说到这顿了顿,“你的一个表情,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需要重视的指示。” “所以这是我的的问题?我要控制我的表情?”梁老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贺晏臻叫苦不迭,他一直以为梁老师很喜欢何意,会跟他一样愿意呵护何意的。 何意那么渴望家庭,梁老师的接纳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可梁老师的表情分明很抗拒。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出的这种结论。但晏臻,如果这是真的,你们要找的应该是心理医生,而不是我。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让他高兴你就来要求我。” “妈……”贺晏臻无奈,只得问,“就当是为了我呢?” “那我会建议你换一个人。”梁老师脸颊绷紧,看着他道,“换成任何一个不需要时时照顾他情绪的人。” 贺晏臻:“……”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贺晏臻没吃晚饭便从家里离开了。他带走了自己的几样证件和衣服。 等到了出租房,何意还没回来。 贺晏臻忽然很想抽烟。 他在何意面前从来不抽,一来二手烟对何意的身体不好,二来,他在何意面前仍是会下意识地扮成多年前的那个小师弟。仿佛这两年什么都没变过。 可终究不是这样的,何意或许没怎么变,但他早就变了。 在替米忠军办事的时候,在跟那家人虚与委蛇,于合同中暗埋陷阱的时候,他像是一个游离在黑白边界线的游兵,时常会生出恶念。 他那时候靠抽烟来发泄,后来何意回国,贺晏臻的情况才好了些。对他来说,何意是比烟草还要好用的提神醒脑的药物。 只是今天,他忽然觉得有点疲惫。 贺晏臻从衣服口袋里摸到烟盒,又去卧室拿打火机。 何意的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正好发出一声电量告罄的警告声。去教授家前,何意正敲打着一份文档。贺晏臻故意闹他,把何意连人带电脑抱到了床上,电源线却被丢在了客厅。 他看了眼,抄起笔记本,打算拿去外面充电。然而就在屏幕唤醒的时,他不经意低头,猛地愣住。 几个熟悉的名字跳进了他的视线里。 最显眼的是罗以诚的叔叔,而紧跟罗某之后的,是另一个——胡峰秀。 户外一峰秀,阶前众壑深。 梁老师曾如此解释过大舅妈的名字,因而贺晏臻印象深刻。 可现在,这个名字却出现在了何意的电脑上。他怔愣片刻,再看那篇文档名,随后手指滑开,点开旁边的文件夹——果然,那是跟米忠军有关的一份财务记录文件。 这显然是何意整理出来的举报材料。 贺晏臻深吸一口气,他手指发凉,先检索几个文件里有无“梁”字,然而心里却明白,即便这里面没有梁,也说明不了什么。 舅妈的名字也有可能只是巧合,但同时也还有一种可能——他舅舅跟米忠军之间,的确有过什么往来。 去年冬天,贺晏臻曾借口回家看姥爷,问过舅舅跟米忠军关系如何。 彼时他正跟米忠军往来密切,又在米忠军的公司实习,如此询问并不突兀。梁舅舅却直言说他跟米忠军并不熟悉。贺晏臻问王越的事情,得到的答复也是不知情。 贺晏臻的的确确是信了的,一直相信。 可现在,看着手头的记录,他却只觉如坠冰窟。 一旦开始怀疑,更多被忽略掉的细节和线索便会自动跳入视线。 他之前只专注于米忠军最近几年往来密切的几家公司,现在,他把视线再放到七八年前,查舅舅这几年的工作调动,再看米忠军几次升迁…… 最后,他想到了米忠军去年对他说的话。 这位老狐狸让他看两份合同,里面自然有不合规的地方。贺晏臻假装要避嫌,米忠军却道:“我不拿你当外人。咱两家的关系在这。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了。” 那时候,贺晏臻以为他说的两家是米贺两家,哪想到……对方暗示的可能是米家和梁家。 —— 何意被教授留到很晚,回家时,客厅黑着,只有阳台的一盏小灯幽幽照亮方寸天地。贺晏臻坐在阳台的一个小沙发上,正仰望着星空。 何意走过去,没等说话,就被贺晏臻拉到了怀里。 俩人安静地接吻。 夏夜月光如水,蝉鸣阵阵,何意晚上喝了酒,此时仍是微醺状态,一吻结束后仍有些发怔。 贺晏臻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抬手摸了摸何意的脸:“怎么回来这么晚?” 微风徐徐,何意舒服地闭上眼,道:“老师跟我聊天呢,聊手术,聊医院,聊制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