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莫名的熟悉。 不知怎的,竟让他想到了宣平侯云储。 可云氏满门都因造反而被诛杀了。 穆裴轩正在和徐英议事,余光瞥见周庭欲言又止,问道:“周指挥使,怎么了?” 周庭见营帐内只有他和徐英,踌躇须臾,说:“不知小郡王可曾听说过宣平侯云储?” 穆裴轩眉心微皱,看着周庭,周庭缓缓道:“宣平侯云储当年也被称之为不世出的将才,我见叛军这些日子的用兵之道,颇有云储之风。” 穆裴轩还未说话,徐英先惊道:“云家不是满门都被斩首了吗?” 周庭说:“的确,云家阖族二百三十六口人,尽都在梁都被斩首示众。” 当年云氏掌有二十万戍边军,云储反了之后,接连攻下大梁北地九州,逼近临关,临关是京畿门户,一旦临关失守,梁都堪危。后来云储兵败,武帝恨极了云氏,不但诛了云家满门,更是对边关武将生出诸多忌惮。 虎符一分为二,便是自此事而来。 周庭叹道:“我也有些奇怪……兴许是我想多了吧。” 穆裴轩却道:“周指挥使所言,倒也不是不可能。” 徐英哑然,看着穆裴轩,喃喃道:“这刘子异——还真是了不得,宣平侯府余孽,叱罗王氏,他竟然都敢收入麾下……” 穆裴轩淡淡道:“只怕刘子异并非真正的幕后之人。” 第49章 85 无论幕后之人是谁,只要攻破安阳城,一切都能见分晓。 可没成想,一场连下了三天的暴雨打断了这场焦灼的安阳城之争。雨是春雨,可这春雨半点都不绵密温柔,豆大的雨珠砸在营帐上发出连珠似的响,扰得人心烦意乱。 这一日晌午时雨渐渐下得小了,穆裴轩便欲出营地走一遭,他要外出,徐英和周自瑾自是一道同行。没想到,方垣竟也一道去了。军营是天乾和中庸的天下,一贯是不允许坤泽涉足的,方垣显然也知道军营的规矩,便自发去了军医处做个随行的军医。 军医里不拘天乾坤泽,只不过坤泽极易受天乾信香影响,向来也极少接纳坤泽。 此番随行的军医留了一半在丰州,营内本就人手不足,战事紧张,方垣又是徐英带来的,便也就留下了。管事原本见方垣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子弟,已经做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打算,结果方垣见了从战场上抬下的血淋淋的伤兵时,只脸色微白,眼都没眨一下就上去帮忙,一来二去的,和久待在营内的药童相比竟也不差,倒是大为改观。 徐英让方垣去军医处打下手的事在穆裴轩面前过过明路,穆裴轩自也知道,见方垣一身营中军医的装束,略略一颔首便算打过招呼。 下过雨,地上一片泥泞,风一过,路边的树枝晃动着就坠下水珠来。 穆裴轩几人是骑马出的军营,骑过一段,便下了马兀自步行,一副要登山的模样。徐英眨了眨眼睛,问穆裴轩,“郡王,你这是打算瞧瞧雨后的安阳城?” 穆裴轩瞥了他一眼,道:“留意脚下。” 山路湿滑难行,隐约能听见山涧里流水潺潺的声响,几人俱都是习武的,方垣虽跟不上他们的步子,可有徐英搀扶,穆裴轩等人有意地等上一等,不多时,就一起登上了山顶。说是山顶,其实山不过,只称得上是个山丘。 突然,周自瑾惊咦了一声,说:“……那是安阳城。” 只见远处云雾缭绕里矗立着一座城,正是叛军所在的安阳城。居高临下看去,隐约可见安阳城内一座座房屋鳞次栉比,正当午时,或有袅袅炊烟徐徐升起,很有几分烟火气。 闻声几人也看了过去,徐英嘀咕道:“还挺好看的……原来安阳城内还有一条河。” 白练似的长河绕城而走,如同一面蜿蜒的水镜。 穆裴轩开口道:“那条河叫金河,金河于安阳就如同清河如瑞州。” “安阳仰赖金河成了丰州的府城,可这些年来,安阳却从来不曾发生严重的水患,”穆裴轩道,“就连前年,瑞州为水患所苦,安阳也安然无恙。” 徐英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明白穆裴轩为什么突然说起了瑞州的水患。 周自瑾道:“这我知道,”他是丰州人,安阳离丰州不远,对丰州事或多或少有所耳闻,他侃侃而谈,“我听人说是六十年前,那时的安阳城知州秦怀生秦大人花了五年,在金河上游修了一道水坝,将金河改道,让它汇入了岷溪。秦大人还在安阳城内修了许多沟渠,从此安阳城内再也不曾有过内涝。” “安阳城百姓感念秦大人恩德,在他辞世之后,还为他修了庙宇,至今香火旺盛。” 穆裴轩赞许地看了周自瑾一眼,他俯瞰着那座城池,声音平淡,道:“这三日暴雨,金河水必定上涨——” 徐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方垣道:“郡王想水淹安阳?” 穆裴轩意外地看向方垣,方垣神色坦荡,不闪不避地和穆裴轩对视,一旁周自瑾也想通个中关节,目光微亮,道:“要是毁了那道水坝,河水灌入安阳——咱们岂不是就能轻易拿下安阳了!” 穆裴轩缓缓点头,道:“不错,我的确想过。” 徐英先是一喜,旋即却想起了瑞州的水患,他犹豫道:“安阳城内的百姓怎么办?” 周自瑾踌躇片刻,低声道:“我看城中百姓都被九莲教蛊惑了,竟屡屡登城门襄助叛贼,如此行径和叛贼何异,我看,他们死不足惜——” 徐英说:“可那也只是一些人,一旦河水灌入安阳,其他百姓何辜?” 周自瑾哑然,下意识地看向穆裴轩。 穆裴轩看着远处的安阳城,道:“自瑾,你可还记得丰州的时疫?我们若是引水灌入安阳,和叛贼所为,又有何不同?” 周自瑾愣了愣,就听少年将帅波澜不惊道:“拿下安阳城固然重要,可我们拿下安阳城是为了平叛,还百姓一个太平安定。” 半晌,周自瑾抬手对穆裴轩行了一礼,低声道:“是自瑾浅薄了。” 穆裴轩摇摇头,道:“不必如此,我也曾有过这个念头,只不过不愿做刘子异之流罢了。” 突然,方垣道:“郡王殿下宅心仁厚,心系百姓,是瑞州之福。” “秦大人费时五年方铸成那道水坝,又下过如此大雨,想毁也非易事,”方垣微微一笑,说,“这场暴雨虽于行军有碍,我倒想着他再下几日。” 穆裴轩目光落在面前的坤泽身上,坤泽年轻,一身粗布麻衣,掩不住那身温润的好气度,眼中却露出几分锋芒。方垣在瑞州城中素有才名,又和徐英是青梅竹马,穆裴轩当年也曾在青鹤书院读过书,二人也算认识有些年了。 穆裴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