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坐小腿酸胀,他撑桌动身,福有禄立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他站在榻前,目光巡视着跪在地上的何思行。 这是朝廷几代更迭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尚书。用不了几年,他的学生就会遍布朝堂,青黄不接的内阁将会迎来新的首辅。 甚至将来年幼的皇子登基,仅凭一个赵宸贺还不够,也要倚靠他稳定朝中局势。 天昌帝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不必重启调查,何尚书的肱骨之心朕心里知道。” 从勤政殿退出来后,何思行没有立刻走,他一直等到沈欢也从里头出来,这才迎上去。 “没有罚你过重吧?” 沈欢没看他,脸上的血色很少,显得眼睛更黑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带,将他们理顺:“罚什么算重?” 何思行:“不受皮肉苦就行。” “尚书说的真轻巧。”沈欢自顾走下台阶,“罪责书不是你来抄你来读,丢的不是你的面子,你当然是怎样都行的。” 何思行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一道往外走。 他发觉沈欢走的并不顺畅,虽然他竭力想要掩盖这一点。他猜测可能是久跪的原因。 “你的眼神好像很怜惜我。”沈欢脚下没停,虽然他的膝盖的确很痛。他维持着微微向下的视线:“我可怜吗?” 何思行沉默的时间很长,虽然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升到了尚书,但其实高官惯有的一些高高在上和咄咄逼人他都没有。 他话很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这条人命,算是我还给你的。” “你一点都没变。”沈欢停下脚步,“别人的命都不是命,你轻轻巧巧,随随便便,就可以拿走。果然啊,自私自利的何尚书一如既往。” 何思行的体态和五官都显得他很年轻,但是眼睛里沉淀的岁月骗不了人。 他盯着他:“想当年你我一同拜入太医院求前途,阴差阳错到如今,都走了另外的路。欢,当年的事是我欠你,十八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原谅。”沈欢轻轻地念,“哈。” “我可以帮你的。”何思行的声音有些哑,“只要你肯原谅我。”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呢?”沈欢静静地问。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天真的沈欢了,那个少年在经历了生父抛弃,养父惨死,被人一路磋磨着长大,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何思行的嘴唇动了动。 沈欢垂眸笑了一下:“很快,皇上思及兄弟情义就会对三爷从轻发落,他出牢之时,就是我下葬之日。” 他垂着手,温柔地询问:“一个邵辛淳不足以消灭我的恨,我还要李升垣去死。尚书能帮我这个忙吗?” · 云成在睡梦中惊醒。 敲门声只响了一下就停了。 他缓了一下才坐起身,赵宸贺不在旁边,透过屏风,能看到他坐在那边在同人讲话。 云成披了件袍子溜达过去,勾了张椅子坐下,靠在桌边慢吞吞地系衣带。 赵宸贺和江夜一齐看他,江夜先回神,差点咬到舌头。 赵宸贺眼神里来了些兴趣:“继续说。” “……狱差本来是给邵辛淳和三爷松绑要他们画押的,这是规定的流程。”江夜一边说着,一边皱眉,“然后不知怎的,刑部外头走水,狱差赶出去看了一眼,等再回去,三爷已经被邵辛淳勒死了。” “勒死的?”赵宸贺问。 江夜点头,觉得自己脖颈发凉:“用扣住手的铁链。” 云成系好了衣带,又去提壶倒水,赵宸贺先他一步,把水杯推到了他跟前。 云成端杯喝水,好一会儿才咽下去一口。 赵宸贺把视线从他滚动的喉咙上扒下来,撑着桌面问江夜:“狱中没留其他人吗?” “留有两个狱差。”江夜说,“如他二人所说,当时三爷不肯签字画押,而且嚷着要见皇上。邵辛淳就是在那会儿突然暴起,用铁链缠住他脖子,将他勒死。” 赵宸贺哼笑了一声:“邵辛淳一个文官,两个狱差拉不开。” “皇上也是这么说的。”江夜说,“严刑拷打两个在场的狱差,打死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仍旧一口咬死事发突然,邵辛淳又状似发狂,根本拉不动。” 云成把喝干了的水杯放下,突然问:“邵辛淳死了吗?” 江夜:“快了。皇上震怒,当即下旨抄了邵辛淳的九族。” 云成点点头,心不在焉望向窗外。好似刚刚的兴趣突如其来,一句话的功夫,那点兴趣便又烟消云散了。 赵宸贺:“现在这案子落谁身上了?” “何思行吧。”云成回过神,随口道,“他从刑部发家,是邵辛淳的老师,又是皇亲命案。” “真是何尚书。”江夜朝他重重点头,“皇上点名要他,让他两天以内,必须给一个交代。” 正说着,敲门声又传进来,京都的信使快马加鞭的赶到了。 “皇上急召,”来人风尘仆仆、气喘吁吁,扑通一身跪在敞开的门内,朝着赵宸贺和云成道:“三爷暴毙,皇上请您二位忙完尽快回京。” 云成同赵宸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江夜呵斥道:“说清楚。” 来人急道:“大理寺评事邵辛淳翻污旧事,挑拨皇室关系,被发落后心怀怨恨,谋杀三爷。皇上一怒之下病倒,请廷尉和十二爷尽快回京。” ——邵辛淳翻污旧事,挑拨关系。而后心怀怨恨,谋杀三爷。 看来这就是天昌帝给这件事定的结论了。 云成面上不动声色,关怀道:“辛苦了,我叫人安排好食宿,好好休息两天。等手头的事情忙完,随我一起回京。” 来人呼吸仍未平稳,只觉得云成过于冷静了。 不等他细想,江夜已经将他扶起,客客气气地带着他往外走:“随我来。” 等他们走后,赵宸贺靠在椅子上,手臂舒舒服服地搭在桌边,看着云成。 云成正在无意识的揣摩手里空掉的茶杯。 “考虑回去了?”赵宸贺问。 云成收回神思,看了他一眼,还是之前的说法,“不着急。把粮食的事情解决好,再说回去的事。” 赵宸贺低笑一声,眼中分辨不出情绪。 云成也跟着嗤笑了一声:“现在回去就是引火烧身。等该杀的杀完,该办的丧事办完,再安排往回走。” 赵宸贺仍旧从眼角觑着他。 “嗯?”云成斜着看回去,“你不会以为我远在这里,还能操控京都吧?” “有这个可能。” “太瞧得起我。” “真不是我要栽赃你。”赵宸贺不怀好意地眼睛也跟着微微弯起,“你在我这里,没什么可信度。” 云成搁下茶杯,收回来的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