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看着看着,突然明白了,如果让雪人陪他,他也会变成一个雪人。 雪人虽然可爱,但是也会融化。 豫王走了,彩芝也上前,对平安说:“姑娘在外面逛了挺久,湖边风大,快进屋取暖。” 平安轻轻“嗯”了一声。 她跟着彩芝转回屋中,遇上薛常安和红叶出来,薛常安问:“二姐姐,大哥没有喊你去么?” 彩芝替平安说:“我们没碰见大爷。” 薛常安皱眉,兄弟姊妹间谁叫谁去哪做什么,会把话头挑明白,可今日来喊薛常安的丫鬟只说前面有事。 再问的话,丫鬟又说不清楚。 薛常安向来心思缜密,不由猜测缘故,上回她们拿雪打了大哥,大哥总不至于专门留到今日训她吧? 可是,大哥又为什么专门叫她一人? 却听平安说:“那我也去。” 薛常安忸怩了一下,吭声:“嗯。” 几个姑娘又跨过垂花门,朝前院的厢房走去。 … 一刻钟前。 今天是薛家姑娘出嫁的日子,豫王却特意来了薛家,连薛瀚和冯夫人都难掩欢喜,薛铸更甚。 可一想到比起他,豫王应该更看中薛镐,他心中欢喜就减淡了,加之他在新山书院的同窗好友也来了几个,更让离开书院的薛铸郁郁不得志。 于是在妹妹的喜宴上,他借酒消愁。 薛铸喝得醉醺醺时,一个叫岳盛的同窗扶着他找一个僻静的厢房,说:“你大妹妹嫁得好,二妹妹又是钦定的王妃,天家的荣宠,这小妹婚事却还没定下来,你怎么看?” 薛铸醉了,还是说:“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是我该管的。” 岳盛:“怎么就不是了,长兄如父,你可是她们的兄长,当然能管。” 谈及“长兄”,前不久薛铸才被妹妹们拿雪打过,当时他气急败坏,可后来才知道,姊妹们是在和他玩雪。 薛铸从没有和弟弟、姊妹们玩过雪。 薛铸如今想来,三个妹妹很高兴,显得当时生气的自己没半分气度,如果是薛镐,定会和妹妹们互砸雪球。 什么长兄不长兄,他都要不如薛镐了。 薛铸有些烦躁,对岳盛说:“我家里的事,你怎么这么操心。” 岳盛脸色微变,从前他只要稍微捧一下薛铸的臭脚,薛铸便不分东西南北,干了蠢事也自豪。 如今他都这么说了,薛铸也醉着,却比清醒的时候还清醒,这都什么怪事! 岳盛心有不甘,终于把薛铸扶到僻静的厢房里,今日薛家嫁女,下人们都在忙,一路上倒没什么人瞧见。 躺在床上,薛铸愈发困顿,睡着了。 岳盛叫薛铸身边的小厮:“去把你家三姑娘叫来,她亲大哥有事找她。” 那小厮常年陪薛铸住新山书院,以为学子没有坏心眼,就托丫鬟去内院叫人了。 岳盛在厢房外踱步。 岳家一家把他供到举子,因朝廷不缺官员,他只能候补,费劲来新山书院深造,本为在京中觅得贤妻,才发现,他家要田产没田产,要铺子没铺子,京中人家瞧不上他。 渐渐的,他琢磨起同窗家的姊妹,当属薛家最好。 薛家是公侯之家,薛铸又和自己有交情,他若能娶到其中一个女子,定能平步青云,可他给薛瀚下拜帖,从无回音。 他不由恨起薛家势利,但再不动手,薛铸不去书院,就会和他渐渐断了往来。 听说薛三姑娘是庶出,还没定人家,他心思活泛,今日薛家忙乱,是最好钻空子的。 岳盛正琢磨着怎么做,转角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看廊下来了两个姑娘,她们容色鲜妍,各有千秋,一个清丽动人,笑语嫣然,另一个双眸盈盈,仙姿佚貌,恍若天上白玉京的仙子。 岳盛心头大热。 姑娘几个也怔住。 彩芝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乍然见到外男,不同于红叶,她上前一步,喝到:“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我们公府?” 岳盛赶紧说:“我是薛家大爷的同窗,是你们家大爷有事……” 彩芝目光凌厉:“有什么事,让大爷自己来找我们说,青莲,红叶,把姑娘们带回去。” 青莲和红叶:“是。” 岳盛还没来得及瞧第二眼,两位姑娘就离开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怔了许久,忽的回过神,暗道坏了,便赶紧离开。 … 却说彩芝镇住了场子,薛常安也不傻,就明白了兄长的同窗的意图。 她知道自己打了何宝月,要在京中谋求好婚事有点难,可竟有这么个男人,敢打自己的主意,如果刚刚只有她和红叶去了呢? 她再聪明,也不过将将十五,从来只和姑娘们一处玩耍,怎么对付得过一个年过弱冠的青年? 后怕如潮,瞬间把薛常安淹没,她嘴唇褪色,手指冰凉,更觉寒风一股股往骨头缝里钻。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正六神无主之际,平安看着她,她眼底温润如玉,说:“找母亲。” 薛常安才发现,自己把心声说了出来。 平安的回答很对,这确实不是该她们解决的。 她定下心神,道:“好。” 到了春蘅院,一炷香后,冯夫人得空回来,见她们姊妹在隔间下象棋,她有些惊讶:“怎么了这是?” 彩芝和冯夫人去了外间,三言两语,将方才的事说出来。 一刹,冯夫人又惊又怒:“畜生玩意!” 她对庶女关爱不足,却从没苛待过,更不至于作践她们,如今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打国公府姑娘的主意! 她恨得牙痒痒:“去把老爷和薛铸给我找来!” 她又进了隔间,勉力攥起笑容,对平安和薛常安说:“今日家里嫁了你们大姐姐,你们也起得早,先好好去歇。” 平安点点头。 她和薛常安往外头走,平安想了想,说:“妹妹不喜欢他。” 薛常安越想越委屈,她死死咬着嘴唇,忍住哽咽,说:“不喜欢,那人真恶心,真恶心!” 薛常安的嘴里的恶心,是平安没有过的浓烈情绪,只是,对不喜欢的人,是连见一面都觉得厌烦,是绝不会去看第二眼。 原来是这样。 突的,平安感觉到,薛常安凉凉的手指,轻轻触碰到自己的手。 她回过神,看向薛常安,薛常安抬头看向别处,眼角还红红的。 很自然地,平安牵住薛常安的手。 薛常安低头,脸色微红,任由眼泪簌簌地掉,她想,姐姐的手,真暖和。 … 冯夫人交代下去,前院,薛铸的小厮承认是岳盛让他喊人的。 等了会儿,薛瀚先回春蘅院,听了原委,他解下腰带,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