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宣帝面色铁青。 场上僵住,谁也没有让一步,但谁也知道,此事或许真就不了了之。 玉琴作势擦眼泪,又缓缓勾起唇角。 是了,不管如何,张皇后一定会护住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护住东宫,等来日,太子登基,就算满朝大臣都保豫王又如何,皇权是不讲道理的。 到时候她自会报复回薛家,还有薛镐这个废物,竟敢拦住她的佛经,又假装在赵家搜查出布老虎,把事情引向此等境地,实在防不胜防的可恨。 听到丹书铁券,薛镐死死捏住拳头。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玉琴伏法?平安失去的十年,就这么算了?真相在眼前,他也好,祖母父母亲也罢,谁人能咽得下这口气? 下一刻,裴诠指尖顿住,他抬眸,道:“张家本家人,就在京中。” 张皇后:“什么?” 李氏和玉琴也狠狠一怔,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她们从没听说过这回事! 唯薛镐忽的抬起眉头,难道…… 兴华殿外,一声震天动地的嗓音,穿透兴华殿的门户,直直刺入殿内:“燕山卫指挥佥事张大壮,求见陛下!” 薛镐:“……” 兴华殿大门大开,只看一名高壮的男子甲胄在身,背着个包袱,皮肤黝黑,面容刚毅,两眼如炬。 他大步迈进兴华殿,单膝跪下抱拳:“卑职张大壮,参见陛下,参见豫王殿下!” 薛镐就在他边上,耳根子震得嗡嗡响,这不是一直和他鬼混的张大壮吗? 万宣帝目光一动:“平身。” 他看了一眼裴诠,问张大壮:“你是张家后人?” 一刻钟前,张大壮先去临江仙,见了父母和李敬。 事由他听个大概,却已明白重点。 于是,张大壮剜了场上东宫几人一眼,冷笑:“是。卑职匆忙觐见,皆因听闻今日竟有人要冒充张家后人,还要保坑害我们小妹的人!” “这等人,实在厚什么无耻……死猪不怕开水浇!嘴巴比牛粪臭,瞎编瞎说!” 薛镐握住拳头,爽了! 张皇后脸色黑得能滴墨水。 她身在高位十几年,旁人背地里嘀咕她两句都得藏着掖着。 如今,却被一莽汉直接当面骂,用的还是这种乡野的话,把她作为皇后的所有尊荣,都撕下来。 但除了愤怒,她还有一丝隐秘的恐惧,因为这些话,让她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不是皇后的时候。 所以她反而沉默了。 李氏怒道:“大胆!竟这么冒犯皇后娘娘!” 张大壮:“我说的就是事实!” 万宣帝略去无伤大雅的细节,问:“你如何证明你就是张家后人?” 张大壮解下身上包袱,拿出一个长有一手臂,宽略短,呈瓦片状弯曲的铁制品,上面还有不少锈蚀的痕迹。 他双手举着它托到头顶,道:“陛下,这就是卑职家中丹书铁券!” “当年说张家三代不入京,如今卑职是第四代!” 周公公上前,别看这玩意张大壮拿得轻松,实际比想象中重许多,周公公搬着它送到万宣帝面前。 玉琴闭了闭眼,她已经从豫王的视角,推演完所有的细节——豫王早就料到,张皇后会拿“张”说事! 所以,丹书铁券是真的。 果然,万宣帝看着丹书铁券上的刻痕,道:“着实是圣祖皇帝颁的。” 张大壮环视场上一圈,震声:“张家丹书铁券在此,冒充者是蝙蝠身上插鸡毛,算什么鸟!” 又被骂了一回,张皇后看向万宣帝,但是,万宣帝没有要为她说话的意思。 没错,这个时候,万宣帝最需要张大壮否认张皇后的身份。 只要张大壮作为本家人,不认张皇后这门亲戚,那么二十年前万宣帝进京,就没有违背圣祖祖制。 他的继位,依然是正统,而不是欺瞒了先帝,期满了天下苍生。 想明白这点,张皇后忽的肩膀和双腿卸力,跌坐回了椅子上,动作太大,以至于头上凤冠昂首的风头,稍稍斜了。 她累了。她为东宫做了那么多事,最后,什么也保不住。 见张皇后不再力争,玉琴的心猛地往肚皮里坠,怎么会这样,短短片刻,竟然让自己彻底失了倚仗! 她是大盛的郡主,一件十一年前的事,竟然就要摁死她? 她膝行几步:“皇祖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是十一年前的我做的,我怎么会明白,后果如此之重?” 李氏也回过神,忙说:“是啊,当时玉琴还小呢!” 薛镐被张大壮几句粗话鼓舞,也半点不鼓了,他就指着李氏,瞪眼:“你怎么不说平安还小?” “当年平安才五岁!五岁!你们让她丢了十年,谁来赔这十年?” 说到后面,薛镐有些哽咽,还好是平安找回来了,若一辈子找不回来呢? 玉琴还想争辩,裴诠淡淡道:“来人,把玉琴带走。” 玉琴脸色刷的阴冷下去,可此时此刻,张皇后闭着眼,一脸灰败,李氏惊惶不定,万宣帝也沉默。 兴华殿不是公堂,这件事,或许早在最开始,就有定论。 她想,自己就这么败了吗? 两个宫人上前:“郡主,庶人裴婉,请。” 玉琴一咬牙,她忽的挣脱宫人,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这是破罐子破摔的一步,若她撞伤,大抵会激起万宣帝恻隐之心,不用立刻去诏狱,只要不立刻去诏狱,她就还有机会。 然而,没等她撞上柱子,一股力气把她往回扯,是薛镐和张大壮一人一边拽住她! 玉琴:“放开我!” 怕惊扰万宣帝,周公公道:“带下去。” 而张皇后和李氏,已经无能为力。 直至此刻,玉琴方悚然,她好像,真的败了,归根究底,败在了薛平安上。 … 薛静安从镇远侯林家回娘家公府时,已近傍晚,投毒风波刚歇,府上仍有嬷嬷管着进出。 薛静安先去见冯夫人,冯夫人叹了口气:“平安刚睡着。” 薛静安难免生气:“玉琴郡主竟是如此狠毒之人!” 冯夫人:“还好是都没中毒,那毒药也不知道是什么,真是恐怖,王府怎么能让平安接触这些呢?” 薛静安:“往后王府定会更加仔细。” 才刚说到王府,琥珀进门来,道:“太太,王爷和二爷从宫里回来了。” 冯夫人:“怎么说?那玉琴呢?” 琥珀也不确定:“好像罚很厉害,二爷一直朝我眨一边眼,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冯夫人知道薛镐性子跳脱,道:“是这样的。” 薛瀚和冯夫人出门迎接,便看夕阳西下,裴诠的身形,被勾勒成清晰的剪影,眉眼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