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沉色,瞧不出情绪。 倒是薛镐,五官在乱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毒。 薛瀚瞪了眼薛镐,让他暂且收敛。 便听裴诠道:“玉琴已无后患。” 冯夫人大松口气,豫王一言九鼎,他既然这么说,玉琴定是得到应有的惩罚。 裴诠看了眼冯夫人身后。 冯夫人意会,说:“平安……王妃下午和家里三姑娘踢毽子,不久前刚洗漱,便睡着了。” 裴诠“嗯”了声,他垂眸,道:“睡在哪?” 冯夫人愣了愣,她想让平安在公府住一晚,反正王府没什么好操持的,但,裴诠明显要她一起回去。 冯夫人叫琥珀:“去把姑娘叫起来吧。” “不用,”裴诠道,“我去接她。” … 春荇院的正房里。 裴诠漆黑的眼眸,掠过房中的细节,这里处处都有平安生活的痕迹,墙上挂着的风筝,书桌上拆开的信封,还有还没看完所以折页的书。 和静幽轩很不一样。 走到里间,一顶玫红色的床帐里,平安摘了满头首饰,乌黑浓密的头发,已经睡得有点乱。 她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梦到什么,眉头微蹙。 裴诠看了会儿,抬起手,指腹在她眉宇处碰了一下。 … 平安不常做梦。 她只觉得自己走在一片黑黑的森林里,她很冷,但肚子在咕咕叫。 有什么能吃的呢?她蹲下身,扒拉了一下树根,往嘴里塞。 树根,脆脆的,苦苦的。 突的,前方的迷雾里,出现一个高壮的身影,中年男人见到她,很是一惊:“哪来的小娃娃哦!” “娃娃你几岁?你爹娘叫什么?你打哪来的啊?” 小平安只往嘴里塞树根。 张德福叹口气:“天可怜的。” 他放下自己背着的放野菜的篮子,只用一只手就捞起平安,轻轻放到篮子里。 小小一个女娃娃,屈膝坐在篮子里,她葡萄似的圆润漂亮的眼睛,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轻轻眨了一下。 张德福把一篮小平安背起来,道:“走咯,回家吃肉!” 后来,她到了一个很暖和的地方。 周氏一边给她洗澡,一边掉泪:“这么小的孩子,什么缺德人把她饿成这般皮包骨?” “这是什么,胎记?好像平安两个字啊……你是不是就叫平安?” 小平安没太大反应。 她渴了,悄悄低头,喝了一口洗澡水,咕噜咕噜。 周氏忍不住笑道:“以后就叫我娘吧,定能给你吃好好的,再也不饿一顿。” …… 平安感觉到自己被人背着,就和当初,张德福把她放在篮子里,背下山是一样的。 “爹……”她小声叫了一声。 渐渐的,她鼻端闻到一股冷香,这缕香气,把她从似梦非梦的记忆里,缓缓牵了回来。 平安睁开眼睛,眼前,是王爷长长的睫毛,流畅好看的侧脸,她趴伏在他宽阔的背上,是他在背着自己。 她本能地双手搂紧裴诠的脖颈,脸颊就贴在他鬓角处。 热乎乎的,她挨过去的时候,很舒服。 察觉她醒了,裴诠声音低沉:“快到了。” 平安看看四周,原来已经在王府了,不过这条路,好像不是去静幽轩的。 裴诠问:“刚刚叫的爹,是薛瀚?” 平安“嗯”了一声,又摇摇头,薛瀚也是她的爹,但她叫的又不是薛瀚。 想起裴诠看不到自己摇头,她犯懒没有解释,只补了一句:“不嗯。” 裴诠:“……” 他似乎笑了下,平安不确定,因为她也不太能看到他表情,但是她贴着他,所以,能感觉他后背心闷闷的动了一下。 裴诠又问:“想见皖南的养父母?” 平安贴着他耳朵,轻声说:“想。” 大家都说,今天回门见亲人,但还有一些亲人,没有见到。 忽的,裴诠步伐一顿,他道:“你看那儿呢。” 平安抬起头。 夜色朦胧,王府外书房外,张大壮跳了起来,挥挥手:“小妹!” 而张大壮身后,是张德福和周氏。 第48章 周氏和张德福是在临江仙,和张大壮见上的。 当时六目相对,张大壮就要蹿走,他没忘记除夕时候,平安说过张德福要砍自己。 不过李敬还在呢,他是个办事利落的,三言两语,就将宫内外发生的,以及可能发生的事,都说完了。 近一年前,裴诠让李敬去皖南调查,就清楚了张家的身份。 平安的养父母只要在京中,便可以随时拨动一个这看似散乱,实则一环套一环的局。 果然,听闻平安被拐,与一位郡主有关,张德福大喝一声:“岂有此理,郡主就可以想做啥做啥?” 张大壮也大喝一声:“她妹妹不是个好人,她也不是!” 周氏是习惯了,李敬被两副嗓门夹击,大脑震动片刻,才指示张大壮进宫。 巧合的是,张德福违令进京,怕被问罪,把丹书铁券背上了,省去核对身份的环节,直接让张皇后哑口无言,再无力保人。 此时,公案已断,天已经黑了。 周氏和张德福还在犹豫,要不要见平安,就被豫王府推了一把,被请进王府吃茶,便也终于放下心来见人。 第一次到这种大户人家做客,两人束手束脚,又想到等等能见平安,激动又担心。 这阵子情绪,在张大壮来豫王府时,稍微好一些,因为张大壮聊的宫里事,和平安有关。 得知张大壮骂了张皇后,张德福压低声音:“好,骂得好!” 周氏反而冷静:“平安如今是王妃,总还要和张皇后见面的,你没有骂太过吧?” 张大壮:“……没有没有。”也就一些屎尿屁俗话,那些骂祖宗十八代的没来得及呢。 虽然骂张皇后的祖宗,好像也是骂自己祖宗。 说到这,张大壮好奇:“那张皇后原来也和咱们同支?” 张德福:“她同支,也没用。当年你曾祖父起事前,原来是个猎户,后来拜把子兄弟……咳咳,那位给了选择。” 要么后世子孙只能从文,要么离开京城。 张家世代猎户,武技体格乃一流,非去读书死路一条,若无意外,第四代之前圣眷自会殆尽。 张家祖宗不愿委屈儿孙,毅然决然离开富贵乡,重当猎户。 “这个决定你想想就知道有多得罪人,张家一族本以为从此飞黄腾达了,啪的一下回皖南种地打猎,谁能忍?同你曾祖父闹了好久。” “所以最后,你曾祖父只带走丹书铁券,留了一点盘缠,其他金银算散给家族兄弟,从此咱们就与他们互不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