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见一面而已。 这样简单的道理,薛常安一下就明白了,她好笑,却哼了一声:“二姐姐真是乱来,吓死我了!” 红叶:“死不死的,三姑娘快别乱说。” 平安拍拍薛常安的手:“不死,不死。” 薛常安试探着说:“那下回,二姐姐来之前,让人跟我说一下。” 平安:“好。” 看来肯定还有下回,薛常安心底觉出几分期待。 时间太紧,她们姊妹只说了几句话,那全福夫人要来扶薛常安出去了,平安赶紧躲到隔断后。 礼乐起,薛常安盖上红盖头,拜别父母祖母,由长兄薛铸背着,上了花轿。 她低头,看到手上的菱粉糕。 真的不是梦。 因为涂着口脂,她不好咬菱粉糕,便把一整块菱粉糕塞到嘴里,脸颊鼓起大大一块,一边嚼着。 忍了很久,摇晃的花轿里,她的眼泪被晃了出来,扑簌簌地落。 … 平安熟悉公府,等送亲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悄悄猫着腰,循着小路,来到粼粼的宁翠湖。 裴诠就在宁翠湖的竹林下站着,他束玉冠,身着云灰地宝相花纹襕衣,褪去龙袍,俊目仍含几分阴鸷威严,如玉山巍峨,气势高峻。 瞧见平安,他朝她勾勾手。 平安小步跑过去,发带轻扬,衣摆翩翩,她面颊红润,双眼明亮,心情美妙得仿佛她呼出的气息,都是甜的。 裴诠:“见到了?” 平安眉眼弯弯:“嗯,妹妹说,下次一起玩。” 裴诠却没那么高兴。 他拇指擦掉她唇边的菱粉糕碎屑,眼底溢出一丝郁色。 他终于如愿把她圈进自己的领地,但小雀儿是关不住的,他可以陪她出宫见家人,却不想让她一直惦念宫外。 一旁,李敬搭好了梯子。 他们是偷偷翻墙进来的,不能久留。 裴诠敛眸,他扶着平安先爬梯子,自己在后,上了墙头后,他抱着她,轻跃下墙头。 张大壮、彩芝几人就等在那,见帝后回来,行礼:“三爷,夫人。” 裴诠颔首。 此次帝后出宫,是张大壮和李敬担任护卫,因裴诠前面还有两个夭折的兄长,他行三,便唤三爷。 他们出来时是乘坐马车,为防止马车被永安街后巷的人察觉,马车停在另一条巷子。 裴诠从彩芝手里,拿过一顶白纱帷帽,他仔细给平安戴好,自己也戴上帷帽,和平安是一样的白纱。 他牵着她的手,才走出永安街后巷,街上嘈杂,突的,不远处,有人纵马:“闪开!” 马蹄踏踏,四周摊贩连忙闪躲,而那匹马,眼看就要撞上一个挎着草篮子的卖花少女! 张大壮眼疾手快推开她。 那纵马之人乃礼部尚书的幼子龚勉,龚勉停下马,回头道:“都叫你们让开了,撞死活该!” 张大壮:“该死的是你!” 他声音大,震得龚勉和马都被吓了一个哆嗦,他反应过来,顿觉没脸,愤怒:“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张大壮冷笑:“你爹是谁,很重要吗?” 龚勉先看张大壮身后,那两个戴帷帽的一男一女。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那女子高挑纤瘦,气质清凌,定是个美人,而男人身形高大,有种难以忽视的压力。 不过因为帷帽,他分不出他们是哪家人。 他扬起马鞭,指着张大壮身后,道:“你们是哪家的,怎么这种事也要管?” 裴诠眯了眯眼,对张大壮说:“让他闭嘴。” 张大壮徒手把龚勉从马上拽下来,龚勉惊得叫嚷,却被张大壮一拳打晕。 四周的民众也被他的马吓得够呛,鼓掌:“好!打得好!” 平安隔着帷帽,瞧着那个险些遇难的少女。 方才情况紧急,张大壮动作没太收着,少女手掌摔破了皮,篮子里装的黄的粉的花朵,也都掉了出来。 好疼的样子。 卖花少女正紧张地拾着花,到了最后几朵,她看到一只白皙漂亮的手,帮她把最后几朵,捡了起来。 那只手的肌肤,甚至比她的花瓣,还要细腻。 少女仰头,看到了戴着帷帽的平安,她结巴了一下:“谢、谢谢。” 平安:“没关系。” 卖花少女呆住,连声音都这么柔和好听,那帷帽下的脸,不知道该有多好看呢! 这时,裴诠侧身,牵住平安的手,五指一扣,把她往身旁一带。 卖花少女方回过神,看张大壮当街打晕人,顿觉这几人不是寻常人。 一般而言,男子帷帽是为了防风防沙尘,京城里戴的不多见,但不是没有,尤其是在旅人。 而卖花少女从帷帽的透光里,能隐约看出平安扎着双环髻,不是妇人头,男子却无所顾忌,扣着她的手,充满独占意味。 难不成,是私奔的男女? 卖花少女掩去心中猜测,想做贵客生意,忙问:“公子姑娘买点花吧,很便宜的,一文钱两朵,两文钱五朵!” 平安想了想,五朵不好分,便说:“要两朵。” 她和裴诠一人一朵。 卖花少女想要多卖点,说起吉祥话:“既定终身,鲜花刚好送美人。” 裴诠语调缓慢:“私定终身?” 卖花少女一愣,虽然自己措辞不算有错,却还是被洞察想法,她又怕对方恼怒,毕竟私奔不算好名声。 然而意料之外,她还没解释,裴诠朝李敬示意。 李敬走上前,拿着一两碎银,递给卖花少女:“篮子我家爷也买了。” 卖花少女惊呆了,一两银子能换八百文,她的花加上花篮,都不到五十文,天爷,今日真是遇到好心菩萨了! … 李敬、彩芝几人都检查过花篮子,才到平安手里。 平安挎着篮子,步伐轻盈,迈上临江仙三楼。 这儿是裴诠的私产,不管他什么身份,这是只属于他的地方,楼上四面镂空,垂着白色纱幔,在春风里,轻摇慢晃。 春寒未尽,四角烧着炭盆,那风吹来,是令人微醺的暖。 平安在裴诠常常画画的案几旁坐下,认真挑着篮子里的花,不知不觉间,四周竖起屏风,把她和裴诠圈在一起。 裴诠从背后将她拥住。 平安找到一朵开得最饱满鲜妍的花,拿起花转过身窝在裴诠胸膛,摇摇手中花朵:“好看吗?” 裴诠垂眸看花,也看她。 他道:“好看。” 下一刻,平安抬手把那朵花,别在裴诠鬓边,兀自欣赏。 裴诠眉眼极为好看,若水墨勾勒,虽然长眉锐利,隐匿着攻击性,但不是那种粗犷无状的,而是利剑出鞘。 因此剑与花,并不违和,反而柔和了他的气质,让他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