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闹得沸沸扬扬。 纪炀这边算着时间,十二月二十五,也就是今年最后一份京都趣闻,用了整整两个版面刊登被搜查出来所有奢华园子的情况。 每个园子的建造费用还都进行了估价。 其价格让所有辛苦劳作的百姓暗暗唾骂。 与此同时,报纸上一个小版块里更说了,边关的关市税就送到汴京,上百万的关市税原本给到边关将士,但这次依照旧律要给到宗室。 这次的报纸,彻底点燃汴京百姓的愤怒。 那么奢靡的园子还不够? 那么有钱了,还要关市税? 还要跟边关将士抢银钱?! 一个江南而来的贫苦书生,站在茶馆问下这样一句。 “公主极富,何须关税?百姓疾苦,何须清风?!” 他衣衫破旧,袖口还打着补丁,振臂高呼道:“关市税!不该给宗室!” “对!不该给宗室!” “不能给!” “天下书生请求陛下,更改律法!” 那贫苦书生一愣,谁喊的这句?律法岂能轻易被改? 可身边的人已经被带动。 “更改律法!” “更改律法!” 第126章 纪炀站在报纸小院的门口, 如今的报纸小院格外冷清,跟前几日加班加点印刷完全不同。 从小院出来的, 还有负责办报纸的晁盛辉, 苗书杰,大着肚子的映月郡主。 他们三人表情不一,拿出来的东西也被御林军多番搜查, 确定没有带出去一个字,这才放心。 纪炀眼神带着愧疚,等三人到了跟前, 纪炀刚要开口,晁盛辉便摇头:“报纸本就出自你手, 而且你也多次提醒过, 肯定会出事。” 所以没了就没了。 比之心疼, 他们更多是震惊。 震惊纪炀有点疯? 但纪炀的表情冷静无比, 哪有半点疯的意思。 这话当然是背着人讲, 只有他们四人能听到。 但再多的话是说不成了,御林军已经走过来, 三队人马送他们各自回家休息。 说是休息, 其实是禁足。 晁盛辉跟映月郡主自然是回家, 苗书杰也回王伯给他租的院子。 只有纪炀还不能回。 御林军首领客气道:“纪大人, 还请上车。” 上车去皇宫。 从昨日那个袖子有补丁的书生振臂高呼,再到书生被捕,再到连夜查封京都趣闻的报纸小院。 昨日京都趣闻的疯狂像是一场梦境, 更是结束之余的狂欢。 三期报纸,一期比一期危险。 纪炀让京都趣闻稳了三年多的时间, 在最后的时间, 变得极为不稳, 变得妄议朝政,变得是其他人看不懂的模样。 最后的疯狂果然有用。 如今京都内外,都在讨论这件事,纵然报纸被禁,但私下流通依旧盛行。 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京都之外。 民意如江河山海之水,已然汇聚到一起。 只等着宗室奢靡庄园,还索要关市税的事尘埃落定。 若结果让人满意,这水便会柔和四散。 倘若结果让人愤怒,那便是滔天巨浪,吞噬一切。 到时候首当其中的,就是他纪炀。 作为一手发起这件事的人,作为控制一向稳健京都趣闻的背后之人。 在长久的平静下,狠狠来了一刀。 他确实是最锋利的刀。 也是最兵不血刃的刀。 只是如今的祸事太大,整个朝堂都被架起来。 这已经不是宗室的事情,而是整个朝堂需要注意的问题。 如果处置不好宗室这次的罪过,滔滔民意,会永远留个症结。 会如同那个书生一般思考。 会让边关将士对比自己的生活跟皇室的奢靡。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纪炀全都明白。 纪炀明白,皇上也不会想不到。 但这会在勤政殿里,纪炀顺从跪下,声音带了些不知所措:“皇上,臣也没想到,会激起民怨。” “臣只是想园子空着也是空着,扒掉又太可惜,不如给户部当营收。” “更没想到园子奢靡的景象会让百姓跟书生们震怒。” “至于京都趣闻,臣更不知道,一份报纸的影响力有这样大。”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臣已经停了报纸。” 虽说停了报纸的半个时辰后,御林军便来接手,那也是停了。 皇上脸色不愉,目光都在跪在地上的青年官吏身上。 他是拿纪炀当刀,但这把刀绝对不会是这样用,更不是将宗室皇家扎个血淋淋。 如今别说宗室被万民指责,他这个皇上何尝不是。 说他纵容包庇,还说他私心甚多。 虽说矛头都对准了长公主梁王等人,但身为徐家人,他怎么会不受波及。 纪炀这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如此翻云覆雨的本事。 饶是皇上也有些忌惮。 今日可以操控百姓,操控报纸威逼宗室。 那有一天,会不会威逼皇上? 年迈的皇帝经历过许多事,见过许多官员。 可从来没有一个像纪炀这般。 外面民意滔滔,皆是要皇上处置宗室。 处置好了,他的名声更上一层,处置不好,连带着朝廷都会被指责。 纪炀这一手,竟然把他也逼到无可退避的局面。 如今他说,他不是有意的。 纪炀自然咬死了自己是无意促成。 他如此年轻,如此莽撞,正是一个青年官员该有的。 不管皇上信了几分,纪炀都有些信自己的话了,重重磕头,似乎有些害怕如今的局面。 “查抄园子,清理账目,重整收缴的赃物,都是按照规定来的。” “几方之下凑成这个局面,实在,实在是臣一人的责任。” “跟京都趣闻,下面官吏,都没有关系。” “臣只是想让这件事赶紧促成。” 说跟报纸,跟下面官吏没关系,既是担责任,也说明这不是他有意为之。 他只是想办差,所以动用手里所有东西。 谁能想到事情竟然做得太过,连皇上都影响到。 更不用说外面叫嚷着更改律法,更改关市税用于宗室。 这完全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他只想小惩大诫,打压自己那些亲戚们。 关市税也想用到其他地方。 可直接改律法? 皇上并没有这个打算。 现在局面变成这样,不说完全收缴园子财产,彻查侵吞民田之事。 连律法都要摆到台面上讨论。 一切都“失控”了。 在这个青年能臣手里失控。 皇上目光晦暗不明,让纪炀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