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的间隙,继承人就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那批珠宝的设计相当惊艳,还没开售就被争相预订一空,说实话一辆车的价格不够,这么付账其实是他们家占了便宜。 继承人和明先生聊的时候,也这么诚实地客气了一句。 几天后,明先生就叫人送回来了一份相当详尽的改装设计,对涂装要求也做了细致说明,还附上了一张翻拍的速写稿。 因为对面的要求相当详尽,所以改造也做得仔细。至于有更多可能只有本人清楚的细节,就要让明炽自己来进一步修改。 “剩下的交给你。”继承人让开车门,示意身后,“它是你的,你最清楚该怎么做。” 明炽点了点头,他把手按上车门,又郑重道了次谢。 继承人笑着连连摆手,在他肩上用力拍两下,没再多留,快步进了那家餐厅。 停车场安静下来。 他的车也一样安静。 崭新的变色玻璃嵌在车门上,整辆车都干净锃亮,轮毂系着鲜红色的布条,在风里超级神气地飘。 明炽绕着车慢慢地走,他不急着上车,认真地看着那些涂装。 沙滩上的篝火音乐会那天。 他和影子先生、禄叔一起回了邮轮,一起吃宵夜和和水果酒。 那天晚上他们聊起醉酒、话痨和礼物。他喝了两口给影子先生调的酒,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多出来了画板和素描纸。 在那天晚上,明炽抱着那块画板,停不下地详细地介绍着自己的礼物。 他给影子先生讲他和姨姨怎么躺在车里,一人一边枕着手臂打开天窗惬意看星星。讲他和姨姨怎么给车做改造、怎么一起讨论涂装配色。 他记得自己说了很多,说到最后自己也已经记不大清,只是把那张画抱在怀里,把自己说得又暖和又高兴。 明炽现在比那时候更暖和更高兴。 每个细节都在他的脑子里,他可以慢慢和老朋友一起找回从前弄丢的所有东西,不过这件事还不那么急。 明炽把手探进外套右侧的口袋里,摸索了下,果然碰到硬皮的小本证件。 在别墅里休养的时候,明炽就拿家里的车练过手,在复健的空隙里抽时间,也重新考了驾照。 他那时候尚且没有太明确的想法。听禄叔说开车和开船总有相通的地方,又听说影子先生也想学开车,就主动把教练和学员的工作一起接了过来。 明炽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里。 明炽深吸了口气,把头向后抵在座位上,闭了会儿眼睛。 一切操控键都在熟悉的位置,明炽摸索着打开天窗的开关,又把四面的窗户也降下去,光线和风一起涌进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漫天繁星闪烁。 他看见一朵烟花。 …… 明炽的眼睛亮了下。 他调直座椅,修改回驾驶模式,抬头看过去。 老先生有继承人在身边陪着,站在露台上,笑吟吟朝他摆手,示意他不准再跑回来。 明炽抿起嘴角,他把外套穿好,也朝上面用力挥了下手,插好钥匙发动汽车。 发动机热烈轰鸣起来,安全带抱着他。 被忘掉的东西或许很多,但磨合出来的手感还完全没被忘记。明炽上手依然熟练利落,按上方向盘,轻轻拍了两下。 “……跟你说个有点玄乎的。” 车行老板的声音从记忆里冒出来,在洗车的水声里,对方随口跟他聊天:“老是开车的人,就有种自己才知道的‘手感’。” “别的车也能开,但还是自己的车开得最顺手,哪怕换了辆一模一样的,手感都未必一样。” 车行老板刚招待了个顾客,指给他看:“你看刚才那个人,他就是。” 车行老板压低声音:“开了这么多年的车报废了,新车也不想要,这些天就一直在二手车行转悠,想找一辆差不多的。” 他放下水枪,问车行老板:“找到了吗?” 车行老板摇了摇头:“还没有,哪有这么容易找……要是实在找不着,就只能重新适应新车了。” “开新车上路,爽肯定是爽。你要是常年开车就知道,其实没那么舒服,哪哪都不顺手,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要是能找着一辆手感一模一样的,我们这行有个说法,是老朋友不舍得被报废,又回来了,还想一块儿再干十年。” 车行老板说:“要真是那样,就算贵一点,咬咬牙也肯定得要买下来。” …… 明炽扶着方向盘,轻声和老朋友打了个招呼。 禄叔只管送不管接,家里的车已经提前回去了。要自己开车回去的明小先生的确不太认路,但方向感受损得再严重,倒也还没到这个地步。 还不至于要看烟花的方向,才能想起要怎么回家。 这条路是环海公路,只要上去就直通码头。夜里没什么车,非常清净,晚风柔和地灌进来,路灯的光是温暖的橙黄色。 路的一侧就是临海的沙滩,视野广阔,风景也好,水面映着岸上的灯火。 明炽又看见一朵烟花,在寂静晴朗的夜空绽开,影子恰好全落进那片涨潮的浅滩里。 特别适合去追。 明炽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刻舟求剑地照了张照片,放回置物箱收好。 放烟花给他指方向的先生还在唯一的岔路口。 这条路非常好找,明炽一找就找到了。他不动声色地调暗车灯,放缓车速慢慢刹车,停在这位好心的路标先生面前。 明危亭握着手里的那颗烟花,抬起头时,刚好看到顺利找回家的小先生停在面前。 明炽把驾驶座一侧的车窗降到最低。 他抬起嘴角,清了下嗓子,相当正经地开口:“这位先生,要搭车吗?。” 明危亭已经配合得相当好,点了点头,收起烟花:“要。” 明危亭绕到副驾,明炽已经探过身,帮他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要去哪儿?” 明危亭拉下安全带:“去小先生想带我去的地方。” 明炽重新把车灯调亮,听见这一句,胸口也跟着满涨,把手搁在方向盘上,侧过头。 “尽量不要开到一百公里外。” 船毕竟还要走,明先生稍一沉吟,还是务实地补充说明:“如果迷路超过一个小时,可以让搭车的先生帮忙指路。” 明炽笑出来,他忽然有点忍不住,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身抱住他的影子先生。 明炽低头埋进明危亭的领口。 那里有新鲜的海风和一点点烟花的味道,有些凉,又在他呼出的气息里慢慢变暖。 有一个人,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在这里等他回家。 在这里放烟花给他看。 明危亭回抱住他,在他背上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