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传个御医来瞧瞧吧,老奴看陛下这面色……” 高璟昀从脸到脖子一片潮红,人也罕见地烦躁不安。 “陛下,老奴觉着那秦修宁不简单,从行宫到御前不过短短半月,秦王一事怕是早有预谋。” “朕也猜不透他究竟何意,若是想于朕不利,那日又为何会冒死救朕?” “依老奴看,将他留在御前太过冒险,不如将他交给怀安,不愁他不说实话。” 高璟昀自然是知道乌羽卫的手段,但隐隐中他觉得今日之事并非那么简单。 难不成他是故意的?故意以下犯上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好将自己送入狱中,这样一来就会划清和秦王府的界限? 可是,这未免也太冒险,难道他就那么清楚他一定不会杀他?正如他所言,若真要杀他早就够他死八百回了。 他确实有不能轻易杀他的理由,但是不是因为过去他们之间的事。 “将那枚青团拿来。”高璟昀缓缓道。 “这……陛下这不信任之人的东西,怎可轻易尝试?” “他今日说得不错,他若真有心加害于朕,怎会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拿来吧。王翁也不用伺候了,早早回去休息吧。” 王庆谢恩,皱眉掩下心下不安。 以往莫说是这入口之物,就是一个生人也休想靠近圣上半步。 而如今却允许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破戒。 他眼睁睁看着高璟昀端详着手中青团,然后撕开糯纸咬了上去。 这青团入喉润滑清凉,服下后半刻不但燥热消失,而且腹中饱饱的,高璟昀难得安稳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王庆在高璟昀身边伺候用早膳。 “王翁昨夜休息可好?” “老奴一把老骨头,习惯在陛下身边伺候,哪能歇得惯呢,还是伺候陛下最令老奴舒心。” “朕知道其实王翁是放心不下。朕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王翁若是想归乡,朕就再给您重新盖个宅子。” 王庆扑通跪下,惶惶道,“莫不是陛下嫌奴才老在皇上身边碍手碍脚了,老奴......” 高璟昀连忙走下来,将人扶起,“哪里的话,朕怎么会嫌你老,只怕你年事已高还要操劳这些杂事。” 王庆抹去两行老泪,颤颤巍巍站起身,“老奴这命是太上皇给的,又是先皇给续的,老奴还未看到陛下成婚生子,哪有脸面下去见他二位主子?” 高璟昀眉头微微一滞,将人扶起教人看座。 “陛下,外臣要求重开选秀的折子快堆成山了,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您肩负延绵国祚的重任,早几年您说忙于政务老奴都能替陛下挡着,如今朝局安稳,天下太平,您正龙气正鼎,的确该考虑了。” 高璟昀默默回到龙椅上不做声。 天下太平?那只是暂时表面上。只要北朝酣睡中的强敌一日不除,他南朝都不可能有一日真正的太平。 朝局现在看似安稳,那都是因为他将阎党余孽暂时震慑住了而已。阎、甘两党盘踞朝廷自前朝争斗近二十年,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连根拔除? 现在朝堂上如一潭死水,余下的那些大臣要么装聋作哑,要么萎靡保命,无人可敢谏,无人可用。几乎所有的政务,大到内政外交军务财政,小到地方吏治全都压在他一人身上。 他深知这是近几年严整朝吏余下的弊病,因此今年国考他极为重视,他急需要有新鲜的力量注入,有新一代的国之栋梁。 而那些不务正业,整日上奏谏言要他开秀场,娶妻纳妃的,不过是处心积虑地想将自家女儿塞进他后宫,好重现外戚势力罢了。 他不能再养一个阎良弼仗着是国舅爬到丞相之位,成为南朝最大的吸血毒虫。 “朕自有分寸。” 冷冷的一句话,让刚才的温情消失地无影无踪。 王庆苍老的瞳仁黯淡下去。 过了良久,高璟昀才放下碗筷,语气缓和了一些。 “王翁替朕去趟宗人府,将秦王带到隐泉,派别人去朕不放心。” 王庆眉峰不安地抖动了一下,似是很意外。 刚才的隔阂虽被最后一句有所融化,但让他去隐泉..... 他偷偷望了眼皇上那张素冷的脸,感觉最近愈发摸不清眼前这位的心思,总给他忽远忽近的感觉。 难道真是自己老了? “皇上信任老奴,是做奴才最大的福气,可是隐泉那地方老奴这身子骨,怕是有命上去,没命下来啊。” 高璟昀抬头望,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压下心头的不快,神情和煦了很多。 “王翁不必亲自上去,押到山下后交给怀安就行,那边只有一条路,有怀安他们在,不怕他跑了。” 王庆刚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谢皇上隆恩。老奴斗胆问一句,这秦王在宗人府关得好好的,为何要移去隐泉?那个地方已经荒废已久,怕还没审出什么来,就先殒命了。 前线打仗的那些将领多半都是当年秦王旧部,若真不明不白死在隐泉,怕是要生出祸端。” “朕就是要看看,这背后还有何妖魔鬼怪?” 作者有话说: 高:玩吧,把自己玩牢里去了吧 秦: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555 作者:你俩也说不出谁play谁? ps:本周五至周一更新四章,这周都很长,终于不怕你们说我短小了(骄傲脸) 以后作者不再阴间更新了,走上迷信小路线,晚上8:18营业,欢迎来撩 第64章 你是真的喜欢他? 春祭庆典的第二日是飨先农大典,又是一整日的诵经祭祀,繁冗漫长的一天。 日落前,宗亲大臣跟随皇上到奉先殿祭拜列祖,供奉香火。 高璟昀素日一向身着玄色龙袍,只有这样的大典他才会穿着象征至高无上权力雍贵礼服,明黄双臂上两条正龙蛟昂腾云,金冠束发下那张清俊的脸与先祖画像上或霸气或巍峨的气度显得极为不相符。 他大概就是高家最不像帝王的一位后代了罢。 每每望着那一座座牌位上的名字,他便会惘然:他真的是他们的后代吗?他这样笨拙的人,为何会出生于帝王之家?命运是否在跟他开一个浮夸至极的玩笑? 否则为何他总会生出自己活在别人的躯壳里的错觉。 就比如此刻,他跪在蒲团上,檀香缭绕,叩拜行礼。就好似又有另一个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远远地望着他,看他用尽浑身解数才终于有了点帝王的样子,看他费力、张牙舞爪、装模作样,嘲讽他像个十足的傻子。 如果出生有的选择,他宁愿用寿命去换,这孤家寡人担惊受怕的滋味他尝了七年,甚至他已经闻到他惯常披上的这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