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开口,用愈发悠长的气息来平复自己胸腔里不适的感觉。 “你既已知错,那是好事。”他说。 素日里,他都是这样教诲商骜的。可却在商骜失礼地上前一步,又小心地退回去之后,这话竟变得这么拗口。 沈摇光微微抿了抿嘴唇。 “……好了。”片刻,他缓缓说道。“我本就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夜深了,明日你还要去勖励堂中早课,快些回点青峰中吧。” 这样就很好……他们二人,仅是师徒而已,不会再有违背伦常的神色和话语,不会再让他慌张不知所措了。 沈摇光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 还真是奇怪……原本是商骜失礼在先,怎么成了他自己劝慰自己了。 沈摇光抬步走上前去,想要绕过商骜,回到自己的住处中,好好休息一番,避免被这种奇怪的情绪所扰。 可就在这时,商骜转过头,又出声说道。 “可是师尊,而今宗门中沸沸扬扬,都在说您的亲事。”他说。 沈摇光回头,便对上了商骜的那双眼。 “我不信,师尊。”他说。“可是我想要你亲口说,他们的传言不是真的。” 那双眼有些泛红。 片刻的怔愣之后,沈摇光猛地读懂了那双眼里复杂的情绪。 颓靡和萧索是真的,可是,哪里有他垂下眼时那般乖顺知错的模样? 那双眼仍旧是偏执的,翻涌的情绪之中是一种横冲直撞、不死不休的爱意。他或许是委屈,也在悲伤,但他所说的知错,哪里是真正知道他自己错了! 他只为那日的冲撞认错,别的,可是闭口不谈的。 沈摇光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也浮出了几分不可置信。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师尊,他知不知道师徒纲常乃是天道大伦!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 “……这又与你何干!”沈摇光道。 说完,他便要拂袖而去,可是商骜却像只固执的大犬一般紧紧地跟了上来。 “是与我无关的,师尊,但是求您……求您告诉我那是假的。” “我不是说了吗?回点青峰去,在主峰中奔走失仪,成何体统!” “师尊,我只要您一句话,您亲口说完,我便去找宗主领罚。” 领罚……他还敢领罚了! 沈摇光方才心口的那点憋闷和不适,在商骜死死盯着他的偏执目光下,全化成了一腔拿他无可奈何的怒火。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我没同你说过,这是我的私事吗?” “是师尊的私事,但是我……” 身后商骜低哑的声音竟多出了几分隐忍的、委屈的哽咽。 “但是我虽不信,却又怕是真的。这些日,我不得安枕,就连打坐运气时也静不下心来。师尊,我自知那日说了冒犯您的话,是我该死,但是……” 沈摇光刚走出两步去,便被从背后扯住了衣袖。 扯他衣袖的力道并不重,甚至可以说轻得几乎要感觉不到了。 可沈摇光却像是没有挣脱的力气一般,被那样轻轻一扯,便停在了原地。 他听见商骜在他身后低声地、视死如归般地说道。 “但是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师尊。” 沈摇光连回身都不敢。 他停在那儿,许久,才从喉中硬挤出了两字。 “……混账。”他说。 “是弟子混账。”商骜答道。 “你可知罪?”沈摇光又道。 商骜这回没有言语。 但是,他却松开了沈摇光的衣袖。 沈摇光还没来得及心底空那么一下,就听见了取而代之的、商骜在他身后缓缓跪下的声音。 “弟子知罪,却不认罪。”他说。 第111章 沈摇光搁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颤。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没有回头。 商骜在他身后没有出声, 虽只是沉默,沈摇光却立时便明白了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冤孽。 可是偏偏,这沉默却像是何其有力一般, 在这个时候猛然间击溃了他心中的防线。他竟在这个时候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池堇年的话, 让他不要错过重要的人…… 他知道,并不是池堇年真的说动了他,而是池堇年的那番话,恰说在了他的心坎上,成了他随心而为的一个借口罢了。 可他怎么能。 一时间, 妥协与慌乱在沈摇光的心口纠缠在一处。 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他没有回头,只大步走回了院中, 院门重重地在商骜面前合上,矗立在夜色里。 商骜就在这样的夜里跪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 便就有主峰中的弟子小心翼翼地禀报沈摇光,说商师兄在外跪了一夜,身上的衣衫都教露水打湿了,问沈摇光是否要令他起身。 沈摇光自也是一夜没睡。 他定不会承认自己在房中枯坐着,静静看着院门发了一宿的愣。听见那弟子这样说, 他沉吟片刻, 缓缓说道:“他自己要跪,就让他跪着。” 他还有一些事务今日要去向方守行禀报,哪里有时间和商骜纠缠在这里。 ——即便他不想承认,他眼下要去寻方守行禀报的事,也不过只是些微末小事罢了。 他赶到正殿中时,还不等他开口, 方守行便笑着问道:“听说你昨夜在主峰罚了你的弟子跪在门外?这是怎么回事, 你素日里不是最疼这个孩子?” 沈摇光微微垂了垂眼, 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搅扰了师兄清静,当真该罚。” “这有什么。”方守行请他坐下来,说道。“他眼下还跪在那里的?” 沈摇光没有言语。 方守行极少见到沈摇光这样严厉得甚至有些不通情理的模样,难免多看了他几眼。可沈摇光却混不在意,只在他面前坐下来后,认真地摊开了他带到这里的卷轴。 方守行便也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沈摇光带来的这些杂事并不算多,约莫半个时辰,二人便商量着处理完毕了。 主峰的弟子给二人倒了茶来,方守行便一边将卷轴收起,一边笑着与沈摇光闲聊道:“摇光这些事做来也愈发得心应手。前些日赵师叔还说,待到这段时间忙完了,可叫你去庶务司领些事做。浅师妹如今也在庶务司中历练,你们二人素日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面上神情温厚而平和,分明就是个殷切的长辈。 可沈摇光听见这话,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照应?我与师妹都是这样大的人了,不必再相互照应了。” 听见这话,方守行神色一愣。 “什么?”他道。 沈摇光抬起眼来,认真地看向方守行。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