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里容易上钩呢!我见他的第一眼,他背着剑匣从我面前而过,不带半点神色,眉宇间隐约蹙着些厌烦,好像看够了这红尘的白浪。”她托着腮仰头看天边的勾月,一句又一句地如数家珍。 “那时我想,这位道长一定是无牵无挂,这尘世中谁能有本事让他去牵挂呢?” “你要伤透我的心了,到现在都没看见我给你做的秋千。”伏?假作心碎,又倒下一杯酒来,往下指了指庭中的桂树。 “哎呀,太黑了,我没瞧见。”冷月环从房檐上下来,不忘把剑随时带在身边,到秋千上新奇地坐了坐,朝伏?喊道“火狐狸,过来推推我!” 伏?贪杯地把一壶酒都灌进肚子里,才从房檐上摇摇晃晃地跳下来,两手扶着秋千杵在冷月环面前,像是把她圈在怀里。冷月环笑盈盈地用手指撩逗他的下巴,摸摸又挠挠,两眼弯得像她的名字,“你今夜也是好看的,只是喝得连衣冠都不整了,让人想到个词。” “什么词?” “醉玉颓山。” “冷姑娘阅人无数,最识货了。”伏?满意地笑了,半醉半醒地摇着她的秋千,在月光下慢慢地荡。 “那当然。”冷月环晃着脚踝,怀中还没有放下那把沉甸甸的剑。 那把剑的剑柄很长,往前一晃就戳到了伏?的肚子,伏?慢悠悠地低头去看,蛮幼稚地推了剑柄一下,又说“保护好自己,出门别被哪个崽种给骗了。” “你放心罢,到现在还没碰着比你更坏的崽种。” “要是…”伏?是喝得多了,吐字有些不清“要是有日你被欺负了,就来找这棵树,不管是百年还是千年,它都在,你在树下等我回来替你出气。” “听起来你本事大得很麼?” “现在还不大,但等我修成上仙,成了天狐,那时就大了,可大了。” “本姑娘对修仙浑无想法,你去好好地修罢,我们狐族到时出你一个天狐就够了。” 他轻哼了声,算是应允。 “哎,灯怎么亮着,阿池还没睡?” 伏?靠在树上,费力地看了看,舔了下嘴唇,像是还没喝够酒“不晓得,刚才还是灭的。” “你接着喝你的,我去看看他。” 冷月环知道他还想喝,就让这醉鬼继续喝,自己径直去进屋了,伏?倒也真没有跟进来。 她这么一进屋,毫无声息地,烈成池还浑无察觉,猫在被窝里不知道搞些什么,把棉被顶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冷月环一笑,猛地掀开被子,把里头的小孩儿吓了一跳,脸都吓白了。 “阿池,干甚么呢?” “没…没甚么。” “把藏在肚子底下的玩意给姐姐过一眼?” “啥也没有…” 冷月环带着坏笑偷袭向他的肚子,把那硬鼓鼓的包在亵衣内的东西抢过来,趁人还没反应到,先是给瞧了个遍。 “这是个甚么东西?”一个凹凸不平的木块,冷月环满脸好奇,翻来覆去地也没看出是个啥。 “冷姐姐,这是…是狐狸,不像吧,我不太会用刻刀。”烈成池的脸让棉被给闷得通红,也有些羞恼,声音小得如蚊虫般。 “嗯…雕给你爹的?” “你怎么知道?” “你爹他就是只…”冷月环止住话头,观察着烈成池的表情,许久后才又说“他笑起来就跟狐狸一样。” “你别告诉我爹,他要知道我偷他木料和刻刀,会骂我的。”烈成池把木雕拿回来,连刻刀一同装进匣子里。 “那怎么会,几块木头而已。不过你放心,这就当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他不会知道的。” 15 15. 乱红飞过秋千去 冷月环是金口玉言,守信得很,一推门出去见老狐狸还在桂树底下喝,就走过去说“阿池对你真用心,他在偷偷刻木雕呢。” 伏?仰首吞酒,溢出的酒液从嘴角缓淌至喉咙,他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 “你猜他在雕什么?”冷月环拢平她珍珠色的裙摆,侧坐在伏?的旁边,兀自揭开一坛酒封。 “一个四不像?”身为寄父,伏?还是了解他的。 “他说是只狐狸。” 伏?饮酒的姿势一顿,转而摇头,又继续喝了。 “我就说阿池有灵根,都察到端倪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晓。”冷月环连碗都不拿,直接把几斤重的酒坛举起来了,对着嘴,如江湖儿女那般豪迈地喝着,酒水乱洒得比伏?还要厉害。 伏?本想坐视不管,却见那酒哗啦啦地洒了一半,全喂了地上的草,只好抬手替她去擦“是你喝酒,还是草喝酒?” “伏?,迟早有一天他要发现你是狐妖。” “我演技精湛,他发现不了。”伏?不以为然地笑。 “想他对你一片赤诚,还真把你当亲爹来看。”冷月环抬头望向房中摇曳的烛光,小孩儿大抵是还没睡,还在偷偷地雕他那只狐狸。 “这话说的,我不也把他当亲儿子?” “骗别人还成,你这个满心算计的老狐狸。”冷月环放下手中的空酒坛,转回头看向伏?,朱唇勾起的笑里是不言而喻。 伏?没有答话,冷月环又说“他三岁时候,你本是把他弃了,偏又回来了,鬼才信你是割舍不下。他身上有鸿命,连我都看出来了。” “别把我说的那般冷血啊,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伏?佯作伤心的模样,感慨了一声。 “在哪儿呢?不若扒了衣服,给本姑娘过目一下。” 冷月环也喝了不少,作势就要揪他的衣领,掀他的衣袍,娴熟得不知是曾调戏过多少个玉面小郎君才练出来。 “冷姑娘,你不要脸,我还要清白。”伏?给一把按住她的玉手。 冷月环笑着啐了他一口,掸了白色留仙裙,悠悠地站起身来,说要回房睡觉去了。 伏?懒得收拾那些倒得满地的坛坛罐罐,还真让地上的草都喝了个饱,也走回他与烈成池的卧房。 蜡烛熄了,小孩儿的呼吸平稳,屋里头黑漆漆的。伏?摸了下还是热着的烛心,心下了然,还故作不知,没想到才十一岁,这崽子就开始跟自个儿藏心眼了。 他解开披了层寒霜的外袍,挂在一旁,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去。小崽子果然没多久就抱过来,脑袋埋向他的胸,还假装睡意朦胧“爹,你酒味儿好重啊。” “睡觉。”伏?的手掌心儿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尔后把他的脑袋按进怀里,二人伴着酒味儿一同入睡了。 也许是因着柴米油盐、粗茶淡饭,人间的岁月着实比妖族慢上数倍,从前妖族里百年光阴在伏?眼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今人族的一年却如同过了三年那般的漫长。 在这平淡无奇的